李书君点点头,安慰温遇河:“也没事,假释期也没几个月了,很快就能彻底恢复自由。”
“对,”秋焰笑了笑,夜里只有昏黄的路灯照着,他看向温遇河半明半暗的脸,说:“就快了。”
夜里的澄江潮也不间断,差不多每隔一两个小时就会汹涌浪起,大半夜的桥上已经挤了不少人,一眼望过去尽是长枪短跑各种昂贵红圈镜头,本市人常常调侃每年这个时刻全国的老法师都会聚集到这座桥上一争高下。
秋焰把六个组员疏散开,每隔一段距离设置一个人员,防止民众冲突,提醒安全事项,他自己灵活机动,哪里需要去哪里。
温遇河站在大桥中间段,眼前一排老法师的后背,他有些困倦,今天算是“执行公务”的第一天,白天他还在学校听课,做实验,晚上还去夜市开完工才赶过来,力气几乎都用光了,站在桥上,被昏暗的灯光一照,河水的奔流声入耳,只令人昏昏欲睡。
他不知道跟前的几个老法师是怎么吵起来的,有个大块头的突然就动了手,温遇河喊了几声“别动手”,根本没人理他,他左右看了下,派出所的巡视车还在桥头没动,秋焰估计跟李书君一块在那车里,他只好上前阻拦,都一把年纪的中老年人,为拍个照片至于浑身激动么。
结果,他的手刚搭上其中一人的肩就被人反锁住了,温遇河困顿的精神骤然惊醒,那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就是带头闹事的人,而温遇河定睛半秒便认出,这人竟然是齐修。
不止,四周那几个看起来像“闹事”的人,都操着和齐修一样的口音,温遇河即便听不懂也明白,这是柳城话,他们根本有备而来。
温遇河喘着气,却冷笑连连:“齐修,为沈原和利江澎卖命的滋味好吗?”
齐修朝他面门揍过来一拳,温遇河的胳膊被四五个人拉着,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温遇河啐出一口血沫:“你主子都被拘押了,你还在垂死挣扎个什么劲?想一起陪葬吗?”
齐修不吭声,像在旅馆寻衅那晚一样,机器人般挥拳向人,温遇河爆吼一声,奋力挣脱其他人的束缚,跟齐修厮打在一块。
四周终于有人开始尖叫:“打起来了打起来了!”
温遇河似乎听见张一枝的尖叫声,程朗的呼喝声,程朗也冲进了乱斗中,警车的声音远远地拉出警报。
只有温遇河知道,齐修是奔着杀他的目的来的,他的手中藏着短刃匕首,险险划过他的脸,这是个莽夫,温遇河被他用匕首压着喉咙靠在桥栏上,背后突然一阵轰鸣,正是新一轮的澄江潮涌起,他大喊一声,拼劲全力死死揪着齐修的后颈和衣领,顺势彻底向后仰过去,带着齐修一起跌入滚滚潮中。
耳畔最后的声音是秋焰惊慌失措地狂奔向他,“温遇河!!!”
他再也听不到了,什么都听不到了,潮涌如猛兽,彻底吞噬了他。
他也看不到,秋焰在他身后义无反顾地也跳下了桥。
李书君怎么也料不到,这一夜变故陡生。
他紧急呼叫增援,并通报了市公安局,此刻他所带的人手只够将桥上剩余挑衅斗殴的人都抓起来先行拘押,而落水的那三人,李书君望着黑沉沉又汹涌的江面,心中焦灼万分。
市局的增援人手很快赶到,周斐和秦海双一听到落水的是秋焰和温遇河,且很可能跟他们正在调查的案子有关,立马第一时间冲了过来,还特意调派了水警,但因为正值潮汛期,且是夜间,搜救工作难度不小。
直至落水,温遇河死死抓着齐修的衣领,而齐修完全没料到这么鱼死网破的局面,一时慌神,手中一松,匕首不见了踪影。
水面的冲击力几乎砸穿人的五脏六腑,两人在水中垂直坠落,温遇河那段被水淹没的陈旧的记忆开始苏醒。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就像10岁那一年,他没入水中,清楚地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然而他动弹不得,但他没有恐惧,死亡将至,10岁的他没有,此刻也没有。
他还死死拽着齐修,拉着他不让他浮上去,利宁的案子已经被重新调查,还会被重审,利江澎已经被拘押,只要齐修被抓,沈原一定逃不掉,更多的证据会浮出水面,他知道,这些事情在不久的将来都会迎来光明的结局。
他不能让这个人跑了,哪怕因此,他看不到那场审判的大结局。
他水性不好,10岁那一年之后就已经不再去水边,河、海、湖,都是他不喜欢的地方,甚至水龙头的流水都一度令他心慌,即将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恍然有些事情像是轮回和注定,他在水中被救起来的命,终于又要在水里还回去。
意识涣散中,他似乎又看到了秋焰,一定是回光返照吧?
无尽的黑暗与冰冷中,比记忆中那个少年的面孔成熟许多,有力许多,再次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如命运之手再次垂青。
第69章“没有不在乎你”
一夜喧嚣过后,清晨时分,在距离澄江一桥下游3公里的地方,水警救起来三个人,一个意识尚且清醒,两个已经昏迷。
秋焰周身接近虚脱,在船上来不及休整,就跟着被简单急救过,抢回一条性命的另外两个人一起被送去了医院。
他顾不上自己,上救护车前跟周斐说:“赶快,去抓沈原,别让他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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