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愣,结结巴巴道,“火带疮?大人,这病可有可有治法?”
程德轩看他一眼,“火腰带毒,受在心肝二经,热毒伤心留滞于膀胱不行,壅在皮肤,此是风毒也。不过这病虽然来势汹汹,发起时甚是折磨人,却也不是没有治法。”
听到此病还有救,那人大喜过望,刚想去握程德轩的手,又怕他嫌自己腌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将手缩了回来,急急问道,“大人,我这毛病真的有药可医?”
程德轩微微一笑,走到百子柜旁边,在几个抽屉上轻轻一点,“龙胆草一钱,黄芩两钱,栀子两钱,泽泻三钱,木通一钱,当归一钱,生地黄两钱,柴胡一钱,生甘草一钱,车前子两钱,水煎后,空腹服用,早晚各喝一次。另,可以用鲜马齿苋、野菊花叶、玉簪花叶捣烂外敷。水疱破了以后,用黄连膏或者四黄膏外涂。若水疱不破或水疱较大者,用针刺破,吸尽疱液或使疱液流出,以减轻胀痛不适感。依次方行之,七日后必有好转。”
那人听完这番话,皱着眉头在用指头在手心里比划了半天,忽然昂起头来,满脸不解地盯住程德轩看。
程德轩见他这般模样,忙笑道,“记不住没关系,我会写下一张药方交于你,你照做便是。”
“可是当年您并不是这么说的”那人突然冒出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出来。
程德轩正执笔写方子,听闻此言,忽的定住不动,笔尖下面墨汁一点点散晕开来,化成一个黑色的圆斑。
“程大人,您当年可不是这么叮嘱小人的,您说小人得的是四弯风,要用艾条熏烘患处,方才能止痒”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变了,像是窗外忽然刮起的凄厉的风,让人触不着抓不到。
程德轩的心脏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抬起头,看到那张清秀的脸蛋在一点点的变得肿胀、发白,就像刚刚蒸出来的馒头似的,五官越来越淡,逐渐被泡肿了的皮肤吞没,变成了几道细缝。
与此同时,有水珠顺着那人的头发、袖口滴落,在地上形成一大片暗黑色的水渍。程德轩这在注意到,他浑身都湿淋淋的,像是刚被人从水里打捞上来似的。
见此情景,程德轩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直潜伏在深处的那团混沌开始慢慢消散,意识一点点变得清明:是啊,程家哪有什么药房?更别说旁边那个由上等红木制成的百子柜了,他不做御医多年,身边除了一个堆满了尘土的药箱,便什么都没留下。
而现在他所在的房间,分明就是宫中的御药房,那个他曾兢兢业业待了整整十年的地方。
想到这里,他浑身俱是一紧,忙转头望向身旁立着的那个全身都被泡得发胀的“人”,脚朝墙根的方向退了几步,口中喃喃道,“你是你是”
那人没有回答,只用一双细缝似的眼睛盯住程德轩,“你为何要骗我?为何要骗我啊?”
话落,他便如鸟儿捕食一般朝程德轩扑了过去,身上湿透的衣服裂开了,露出里面臌胀的皮肉和上面如梅花般绽放的毒疮。
程德轩被吓得面如土色,仓皇之间身子撞到了百子柜上,将最上面一格抽屉撞掉了,抽屉砸在头上,疼得他猛地一个激灵,眼皮张了张,竟发现自己置身在卧房的床榻上。
可是还未来得及庆幸,耳边却又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程大人,轮回期已到,我会来找你的,以最初始的形态,讨回你欠我的一条命”
程德轩叫了一声,身子猛然一抖,竟滚落至床下,发出“砰”的一声,将一直守候在门外的程秋池给引了进来。
见父亲躺倒在地上,程秋池慌得步跑到床边,将他搀扶起来,嘴里连声问道,“父亲,您怎么样?可有伤到哪里?”
程德轩坐在床边喘了好一会儿,这才握住他的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没事,刚才做了个噩梦,便不小心掉下床了。”
程秋池见父亲满头都是冷汗,连中衣也被汗水浸透了,心中颇有些不解,连忙追问道,“噩梦?父亲,是不是因为伤到了额头,所以才神志恍惚,发了梦魇?”
程德轩疲惫得冲他摆手,遂低声说道,“和伤势无关,许是白天累了,所以夜里才睡不踏实。”
闻言,程秋池“扑通”一声跪下,哽咽道,“是儿子不孝,让您这把年纪还要为儿子操心,父亲,儿子愿听凭您打骂,还请您莫要再生气了。”
程德轩见他脚腕上缠着纱布,心有不忍,长叹一声便将他搀扶起来,“算了,当时劝你你总是听不进去,现在生米也煮成白饭了,便好好过日子吧,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子芊怀着咱们程家的骨肉,那个人怎么闹我不管,只要别伤到子芊肚里的孩子就好。秋池啊,这点小事,你应该能处理的好吧?”
程秋池阖首,“父亲放心,我会去与玉珊好好说道的,实在不行,我便另寻一处宅子,让她搬出去独住,等子芊生产过后再让她搬回来。”
两人正说着,忽见西院亮起了灯烛,还隐约听到一阵稀碎的脚步声,程德轩坐直身子,朝窗外仔细看了看,焦急道,“这个点了,子芊应该早就睡下了,怎么又点灯了呢?会不会出什么事了?秋池,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程秋池闻言,心里唬了一跳,忙和程德轩一起出了卧房朝西院走去,到了院中,果见刘子芊的房门开着,几个小丫鬟正在进进出出,隐约还能听到里面传出轻微的抽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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