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比起这一切,更让南芳厌恶和难以忍受的是:“我不会让任何人替我做决定。”
黎震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痛苦,为这女孩,也为自己,更为伊莎贝拉,但是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女孩一步步地向那个危险的犯过罪的少年走去,实在是太悲哀了。
“我等你的答案,别和你母亲走同样的路。”
听到这句话,好像肺里的空气被全部抽空了,突然之间,连呼吸也不能了,南芳停住脚步,愕然回头,这个人了解自己最在意的是什么,他知道母亲的爱情故事,也曾知道年轻时候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一个人,是啊,母亲为了爱情义无反顾,爱上了不该爱的人,可结果呢?
可是,阿康和父亲不一样,他们不是一类人。
平板电脑里循环播放着被抓,被拍囚服照以及和狱友们一起做手工的阿康的画面。
黎震对南芳的离开,失望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这个带有明显法国殖民地风格城市长大的女孩,还未见识过一座城市真正罪恶的一面,就好像打开这间酒店顶层最贵的豪华套房不同方向的窗户,一面看到的是半岛海港的风景,另一边是中央车站、工人厂房和赌场。
她太年轻了,年轻到只会凭借喜好判断是与非,而非理智,这太危险了,她对人生的目的地还完全没有想法,甚至不知道人生唯一有出路的方向是——向上,而那个男孩,早已见识过了,并且深涉其中。
快到阮文森工作室的时候,南芳接到阿康的电话:“先别上来,这里被盯上了。”
“什么!”南芳警戒得看了一下四周,街角似乎有人一直盯着这栋楼的第四层:“那怎么办?”
“你先回去吧,这几天先别过来。”
“那你们呢?”南芳一边上楼梯一边问,等到电话讲完,阿康已经看到了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女孩。
“你上来了?”阿康知道南芳的倔强,越不让她做的事情她越会做。
“遥控器,遥控器又坏了。”阮文森看见南芳,招手打招呼:“美女来了!”
“这么快就找来这里了?”南芳冷视着阮文森,将餐盒便当放在桌上:“大侦探,看来你的业务能力不怎么好。”
“看看你带来了什么?”阮文森倒不在意少女的嘲笑,对阿康说:“让他们看吧,他们只是想看看我们会不会继续追查而已,是寿司啊?下次带点饺子过来吧。”
“你还挑上了。”南芳猛喝汽水,舌尖的燥热得以缓解,看着两个男人狼吞虎咽,猜想也许这两人早饭也没吃。
阿康接了个电话,表情凝重,说:“我有事出去一下。”
“嗯。”
南芳目送阿康离开,把门关上,问阮文森:“你说,是不是因为我才打草惊蛇的,他们很难不注意到我。”
阮文森没有说“不是”,但也没有否认,只是说:“我们该好好想想后面的计划。”
两人靠坐在桌上,看着远方,晶莹的雨点从天而降,穿过乌云压城的黑暗,穿过这片区域特有的煤烟和毒气,雨滴变得灰暗肮脏了。
尽管近年来工厂不断被关停,迁向更偏远的地方,在这早秋,变化无常的狂风和没完没了的雨水也洗刷不了依旧笼罩在城市上空那永不消散的薄雾。
南芳注意到阮文森像钢琴家一样的手,连指甲也精心修剪过,这令人难以看清的炯炯有神的黑色眼眸、坚毅的下巴,单薄的嘴唇,这张英俊的脸上,更引人注意的是这道从耳旁这道延伸到眉际的刀痕,好像一道流星划过的疤痕,有些事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们?”
阮文森笑了,喝了一口汽水,问:“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是我先问你的。”
“但你也可以先回答我。”
“这不公平。”
“我说了你就信吗?”
“不信。”
“这不就得了。”
“但你还是必须要说,说是你的事,信不信是我的事。”
“我说我喜欢你,你信吗?”
“……扯,真是令人无语。”南芳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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