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长安办理手续的薛万彻心情非常低落,每次酒后都会对房遗爱发泄内心怨愤,指责朝廷不公,并拍着胸脯说:“我腿脚虽有毛病,但只要在京城,量那些鼠辈也不敢欺侮你。”
同时,薛万彻暗中交代房遗爱,万一有事可拥立荆王李元景为帝。
李元景是李世民的异母弟,高宗李治的叔叔,女儿是房家老三房遗则的妻子。
因为这层关系,房遗爱与李元景走的很近。李元景与房遗爱臭味相投,也是个没正形的人,有次在酒后胡说八道,愣称自己经常梦到手捧日月,是天选之人,将来有望称帝。
与他们厮混在一起的还有房遗爱的连襟、娶了巴陵公主的柴令武,他的父亲柴绍既是开国名将,又是李世民亲姐夫。他本来应到卫州(古州名,治所位河南卫辉)赴任做刺史,可却打着公主患病的幌子滞留于长安享乐。
要说这些人图谋造反,简直高看了他们。但妄议大政、发泄不满肯定是有的。
所谓“天狂必有雨,人狂必招祸”!
正在这帮纨绔在作死的路上飞奔之际,无法无天且无脑的高阳公主在无意中又送了他们一程。
高阳公主见总也扳不倒房遗直,恼怒之下竟然使出了奇葩招数,诬告房遗直非礼她!
这下可把事情搞大了,非礼自己的弟媳,而且还是皇帝的妹妹!这该是多大的罪过啊!
惊慌失色的房遗直赶忙为自己洗白,找到高宗连连解释:“是遗爱等人欲图不轨,恐怕会连累微臣满门!”
高宗派自己的舅舅长孙无忌前往调查,这些人哪经得起查啊,他们曾经胡说八道的每句话现在都成了铁证,牢牢坐实了欲图造反的罪名。
长孙无忌与唐太宗自幼结识,感情深厚。太宗临死前曾握着他的手叮嘱,让他务必辅佐好李治。长孙无忌也以此为己任,尽心庇佑年轻的外甥。
长孙无忌在大唐资格很老,位列“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首,朝中绝大多数官员对他都很尊重,但也有两人让他不是很放心。
他们一个是太宗之子吴王李恪,另一个则是宗室名将、江夏王李道宗。
李恪的母亲是隋炀帝之女,为人英睿果决,文武兼备,李世民常夸吴王像自己。因李治懦弱,还一度动过改立李恪的念头,全凭长孙无忌劝阻才没成行。李恪在朝中享有很高声望,长孙无忌很是忌惮。
而李道宗出身行伍久蹈战阵,因个人性格原因,与长孙无忌、褚遂良这样的文臣不是很对路,且曾在东征高句丽时与之产生龃龉。长孙无忌顾忌他手握兵权且能征善战,早想除之而后快。
这几个纨绔搞出的政治事件,让老谋深算的他找到了可以光明正大除掉他们的契机。
他授意房遗爱在交代问题时攀扯李恪,活命心切的房遗爱自然照办。于是在白纸黑字的供词下,李恪无辜卷入其中。
永徽四年(653年)二月初二,高宗下旨公开处斩房遗爱、薛万彻、柴令武;赐李元景、李恪、高阳公主、巴陵公主自尽。
薛万彻临死前放声高喊:“我乃大唐健儿,留我效命沙场岂不更好,为何让我死得不明不白。”
李恪则大骂:“长孙无忌你耍弄权术,陷害忠良,我咒你你全族灭绝。”
二月初三,门下侍中宇文节、江夏王李道宗、左骁卫大将军执失思力,均因与房遗爱交往密切被流放岭南,李道宗于途中病故,再也没能重返沙场。
二月初六,房遗直被贬为铜陵尉,薛万彻的弟弟、名将薛万备流放交州(今越南境内),取消了房玄龄配飨太宗的待遇。
这场由风月事件演变的政治风波,在长孙无忌的铁腕下迅速平息。
有人在谈起这段史实时认为有编造嫌疑,称《资治通鉴》作者司马光有反佛倾向,想借此事“污名化”佛陀。
我倒觉得是他们严重低估了古时史学家的操守,拿现代的标准去框上千年前的事毫无意义。是与非并不是永恒不变的,过去对的事放到现在未必正确,现在做不到并不代表原来就没有,不能因为当下虚伪横行就质疑古人的浑朴无华。
高阳公主追求人性解放、追求美好爱情,这种做法在现代也许是敢爱敢恨的典型。但在当时,她作为一国公主、有夫之妇,不知约束自身反而刁蛮任性、无事生非、背夫滥情,以致丈夫满门横遭血洗。功名显赫的房氏一族,在有唐一代再未出过任何高官,堪称是败家中的极品!
至于长孙无忌,打着平叛名义公报私仇,接连毁掉李道宗、薛万彻、薛万备三员猛将,从中可看出其心胸之狭隘,如此强势又富有心机的人也只有太宗才能驾驭,最终在与甥媳武则天的对抗中败下阵来,流放黔州落寞自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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