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你是否还记得——
你是否还记得在梦境的极深处,那空洞深邃如渊洋海底的地方,埋藏着上升的秘密?
埋藏——这个词不准确。你该用埋葬。
是的,埋葬。
我已经记不清了。我甚至已然忘却我们为何要将它封锁在梦境之下,那一天是我终生难忘的,然而我忘却了。无尽的旧日都市中我渐渐迷失,灰色涂抹,淹没每一寸普朗克尺度下的尘埃。
梦神的记忆终究有限。你还记得些什么?
我还记得山脉。我还记得日光。我还记得无尽人流的上空霓虹泡泡浮起,碎裂在第七个夏祭夜;我还记得破碎的橘子味汽水与绿色夕阳,连同一个京的光线坠向永远达不到的终焉;我还记得深暗与煦光交错在海岸线上,水母悄悄挖下一块空气送入口中,让身躯在消解之前拥抱太阳。
人们不会如此描述——他们看到的更多。
不,他们看到的更少。
可我又记得什么……空寂?苍白?你看不到,你看不到。但我……混沌的色彩正在塌陷。我能从那裂缝中窥见形状,窥见颜色,窥见低语。我想我们正在下沉。
下沉?那么你更无需悲戚。
不,兄弟。这不是……
我知道,在一眼望不到边际的人流中我们经常感到疲惫,于是我们便向下潜去。向下,再向下,直到思维浸没于深海,直到锁链崩溃囚笼大开。那里细节的渲染变得模糊不清,凌乱的色块和破碎无规律排布的线条填满了空洞。不,那即是混沌,而我所见是一些更为深邃的东西。
我之所见是空无。是思绪破碎后仍存于此的回响。它们哀嚎着,不甘于自身注定崩溃的命运,然而它们已死了,它们没有办法去感受风的吹拂,雨的滴落,太阳的温暖,月光的微寒。它们死了,身躯朽烂成梦境,梦境坍塌为回响,回响渐弱化作波纹,而波纹又在百万年的长梦中变成一片死海。
死海?那是什么样子的?空洞死寂吗?亦或是危机四伏,有大恐怖藏于其中吗?
那里并无直观的威胁,只有无边的寂静,和令我疯狂的命定之死。人皆说梦神永生,然而在那一刹,就在看到它的那一刹,我清楚地意识到——
有的梦是不会醒的。当最后一个生灵的魂魄归于这天地,万物上浮缠绕上现实,又在末日的天空下旋动崩裂,到那时,又有何处是我们的容身地呢?而被我们不断铭记又遗忘的那些存在,是否也会与我一同下沉,直到一同解体融化在这穹顶之下……
……………………
看看天空,兄弟。不觉得很美吗?如此深蓝澄澈,又微暗带点忧郁的无人深空?兄弟,看着我,兄弟。请抬起头来。
你记得一切。我们记得一切。梦神会记住一切。
你诞生至今多久了,兄弟?
……三十年。
啊啊,三十年。最好的年代。所以你看见的才是无穷尽的炫彩,热情不熄地在你心中跳动。这正是我所艳羡的。你可知我存在已有多久?
一定很久了吧。让我猜猜,你是否曾徜徉于原始的森林,倾听蛙鸣、鸟叫和树的梦语?是否曾徘徊于划了界限的大地,伴着灰霾与血色夕阳没入哀伤?你是否穿行于臆想洪流,感受坠落与飘摇,孤独与狂热?
并没有那么久。
但我似乎确是看的多了。层叠的旧日下,我一切的记忆似乎都被掩埋,被解构,被舂成纯粹的碎片,我已无法分清眼前的画面是否似曾相识——哦,看哪,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绿灿烂。
可我只看到辉光。色彩。幻热。死或生。
你明白吗,兄弟?
我明白了。是的,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你病了,兄弟。我已知晓这病源于何处……它源于你走过的每一寸土和游过的每一汪水。它源于你曾经过的一切,自开端走来又妄图将你束缚于开端。是啊,我现在完全理解了——这是何等的悲哀。
然而我竟不能哭泣,不能与你分担你所遭受的痛苦,因我尚未被那阴影所缚。我只能穷尽我之所能予你救赎。
你要去到一个地方。我祈愿在那里你的灵能再次感受到悸动,你的心能再次填满焰火。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