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唇边的笑越发僵硬,也没多留,只道:“你快暖暖身子先,不然过几日信期到了,又得疼得下不来床。我先去使人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回头让人把饭食都送到你屋里来,省得你大冷天的来回跑。”
穆揽芳点了头,进了内室换衣裳。
等她走后,走到门口的尤氏站了站脚,那个前头跟江月呛声的丫鬟便也悄默声儿的退了出去。
两人在游廊旁的假山后碰了头,丫鬟把穆揽芳的行踪具体说了一遍,又道:“那位二娘子现下开了一间药膳坊,就在梨花巷附近。大姑娘在那儿喝了一盅四物汤,奴婢当时已经照着夫人的吩咐,劝阻过大姑娘了,但大姑娘不听,还用眼神示意奴婢闭嘴。奴婢便也不敢再劝。后头付银钱的时候,大姑娘还直接给了二两银锭子。那江二娘子就说找不开,要给大姑娘诊个脉……”
尤氏面上一凛,“诊了吗?”
丫鬟说没有,“咱府里就有大夫,大姑娘跟那江二娘子关系看着也平平,就说用不着。”
尤氏这才又笑起来,摸出一个小银锞子塞给丫鬟,“你做的很好。大姑娘身子不好,饮食起居都要注意,下回她再在外头吃喝,你也要接着劝阻,若劝阻不住,便禀报于我。”
丫鬟接过银锞子,笑呵呵地应是。
第三十章
时间转眼又过去了一旬,到了十一月,天气是彻底冷了下来。
铺子里的生意越发冷清,小巷子外头的摊贩都不见了。
江月跟人一打听,才知道梨花巷这带虽比村子里暖和,但到底是老城区,周围没有高楼,每到冬天刮风刮得特别厉害,这边也没有什么其他地方没有的东西,同样是置办东西或者下个馆子,谁乐意过来喝一肚子风?
附近的商户和摊贩的生意都一落千丈。商户不好挪动,摊贩们则没有那个顾虑,已经都换到其他地方摆摊去了。
得了这个消息,江月就把每天制做的药膳减少了一大半。
但即便是这样,这些药膳依旧卖不完,多是家里人负责打扫。
旁的倒还好说,就是联玉颇有微词。
因为菜单上有一道壮阳补肾的杜仲烧猪腰。
家里只他一个男子,这道菜当然是给他吃。
尽管江月确认过这道药膳并不会跟他日常服的药相冲,但一连吃了好些天,他经常大半夜烧得睡不着。
再吃下去是真要出毛病!
这事儿他跟江月反应不通,别看她行事还算成稳,但这方面是一点不开窍,只反复给他把脉说:“不会啊,这不是补得挺好的?脉象上虚火是有些旺,但你这个年纪,气血旺盛才正常。放心吧,退一万步说,真要吃出毛病来,我也能给你治好。”
这把联玉气的,连着好几天私下里都没怎么搭理她。
这日江月看了半天铺子,宝画过来顶替她,让她回后院屋里暖和暖和。
后院有两间厢房,一间东屋是江月和联玉住着,另一间更宽敞的西屋,则是许氏和房妈妈、宝画三人住。
平时为了省炭火,白日里只有西屋烧着炕。一家子也都聚在西屋说话做事。
江月进了屋后赶紧又把屋门带上,呵着手坐到炕上暖了暖,问许氏和房妈妈怎么还在做针线?
第一场冬雪落下来之前,她们为联玉赶制出了几身换洗的冬衣,让他不至于跟之前似的,出入只能披着大氅,里头却只有几件秋装还能换。
许氏就笑着回答道:“冬装是做完了,我们正准备做鞋呢。”
十五六的少年,虽不至于像小孩似的,一天一个样,但几个月的时间,也足够联玉长高一截儿。鞋子自然也就紧了。
前头做衣裳也就算了,毕竟买料子比直接买成衣能省不少钱,尤其是做冬袄,自己买多少棉花就塞多少,不担心不够御寒。
但做鞋子,江月就觉得没什么必要了,“外头铺子里顶好的黑履靴也就三四百文,而普通的白线鞋就更便宜了,一双七八十文。自己做,至多省三成的手工银钱,却要多花费不知道多少工夫——尤其是纳鞋底子,最费眼睛不过。您怀着孕,月份渐大,身子也越来越重,妈妈更是一大早就和起身,和我一道制药膳,都别再操劳了,直接去外头买现成的就行。”
说着话,江月又给许氏腰后多塞了个软垫,让她坐得更舒服些。
许氏和房妈妈坐听完她一通分析都笑呵呵的,却也不应。
江月就看向旁边正帮着理线的联玉,对他眨眼示意。
却没想到同她素来默契的联玉居然也没发话。
后头江月就借故他喊回了屋,问说:“你刚怎么不帮我说话?不就是让你帮着打扫了几天药膳吗?何至于气性这般大?你若真不愿意吃,我把这道菜从菜单上撤了便是。左右年关将近,衙门里事务繁忙,大伯父的那些同僚应也没空来帮衬。你还是好好劝劝她们,不必为了你操劳成那样。”
“早撤了不就好了。”联玉无奈地看她一眼,接着她前头的话问道:“你觉得他们是全然为了我?”
江月说不然呢?
“也不知道你给他们灌了什么迷魂汤,连纳鞋底这样的费心费力的事儿,都得必须亲力亲为。”
联玉眼里无奈的意味更浓,“我就一个人,一双脚,能穿的了多少衣服鞋袜?可她们却是自打药膳坊开张,就日日在做针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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