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她衣角的手无力低垂耷拉下来,木雪看着她精致却尽显冷漠的脸,眼神一暗,低低道,“你能……不再追究,放他们回去么?”
没等她回答,又忙补道,“青阳县城外这样的流民太多,若是,若是你太做得过,恐怕会引起群情激奋,还有,他们也是被逼无奈,他们也是有父母妻儿——”
“依你就是。”打断她,钱玉看她一眼,淡淡说着,转身往门口走。
“……我是说,是说,你,能不能给他们一些银子再放他们走,他们流离失所,一家老小食不果腹,怪……怪可怜的。”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语,钱玉脚步一顿,忽然捧腹哈哈大笑起来,弯腰笑着笑着竟出了眼泪,她转身面对她,“你知道你的语气,像什么吗?”
木雪心里一提,低低回问,“……像什么?”
“像冬日里头百姓衣食不足,逼我爹拿银子到江南买粮的青桐县令。”
钱玉笑得眼泪不住从眼眶里往下掉,“方才那男人说的话我还记忆犹新,他说,人哪有不为己的,木四小姐,你这样说话,近乎逼着我拿银子赈济那些难民,就因为我有银子,我就要给他们么?木四小姐,你可真是菩萨心肠,跟你那吝啬成性的爹可真是有着天壤之别呢!”
木雪摇头,想要反驳,她又继续冷笑道,“可我也想问问你,那些难民里头也有未弱冠的孩子,之所以会被关起来,是他们有一己之私,连孩子都有私心,木四小姐,你难道就没有私心么?还是说,你有私心,可你私心不在我这里,你从来都是以外人的眼光来看待我,看待我的家财,所以你才觉得我有钱,就该捐出来赈济灾民,是么?”
“因为我是女人,所以,你从未把自己当成是钱玉的妻子,从未把自己当成是钱家的主子……是么?”
被她一连串的质问说得哑口无言,木雪张着口,怔怔与她对视半晌,最后失了气力一般软软瘫坐在床上,一时竟不敢直视她逼过来的目光。
或许……她真的有这样的想法。她一直以自己熟知的君子之德来要求钱玉,可,可……
“我从未像此刻这般期盼婚书限止之期到来!”看见她的反应,钱玉已经明白了大概,脸上哀恸不掩,冷冷丢下一句话后,风一般走了出去,重重带上了房门。
“钱玉,钱玉……”低低喃喃喊了两声她的名字,木雪闭上了眼,叹息着捂住了心口。
***
那以后她们又是许久不再碰面。
在房里被钱玉强迫着闭门不出养了七八天,好容易脚能正常走路,颈上疤痕也淡了下去,木雪待在不见天日的房里久了,难免憋闷,寻了天气晴朗的一天,便叫了钱珠到庭院里一同照料花草。
正修着一棵海棠花叶,旁边却忽然传过来一道熟悉的男声,“夫人,这些粗活,交给小人做就好了,您身子娇贵,哪能做这些。”
木雪眉间微蹙,转身就见那曾拿刀威胁过她的无赖男人一脸讨好的站在她身后,见她转了脸,忙涎脸躬身行礼,“给夫人请安。”
“你?你如何会在此处?”木雪不解问道,钱玉怎么会容许他进得府里的?她没有把人打死就算是奇了。
“钱少爷把小人们放了,又问我们愿不愿意给他做事,他会给小人们银钱和粮食供养家人,小人想着,不能总是游手好闲的,就过来给钱少爷当差了。”男人腆着脸说着,看看木雪柔美的脸,心里有一些驰荡,又有些发愧,猛地往自己脸上拍了一巴掌,痛声道,“小人那天真是对不住您。夫人,您和钱少爷都是大善人,是小人猪油蒙了心,小人不是东西!”
木雪被他动作吓了一跳,“你悔过就是好事,过往的事……就少提了吧。只你一人被放么,其他那些人呢,他们……没被为难吧?”
“没有没有!他们都在城郊做活,活的好好的呢!”提及这个,男人忽然兴高采烈起来,“钱少爷把城郊百来里的荒地都向官府作保买了下来,租给了像小人这样房舍田地被柔然人侵占无家可归的人。钱少爷还找来了一堆木匠,帮着小人们兴建屋舍呢!”
“什么,你说的钱少爷,真是钱玉么?”木雪皱眉,他说的事,她怎么一点也不知晓的,钱玉也从来没对她说过,她甚至怀疑,男人所说话语的真实性。
钱玉一个恶霸王似的,这些事,说是她做的,比天塌下来了还难以置信。
“少奶奶。”一边一直站着的钱珠没忍住,插嘴道,“咱们少爷虽说性子喜怒无常了些,可本性还是良善的,前些天,我听钱多念叨着说,少爷因为这些难民跑得县衙里头县守都厌烦了,他还说,少爷常常梦里说着话,什么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少爷现在可成了这青阳县城头号的大善人了!就连三岁的孩子也知道咱们少爷的善名呢!”
她到底还是听她的话,不忍拂逆她的意思的。
木雪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就这么短短几天,钱玉的动作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唯有她被蒙在鼓里,这算什么,她是外人,已经被她隔绝在外了么?
“你们少爷呢?”压下心里思绪,木雪问钱珠道。
“那些难民的事实在是太多了。”钱珠抱怨道,“少爷在县里驿馆已经好几天没沾家了,昨儿个兴头起了要吃米糕,还是钱多指派个小厮回来,要魏大娘做的呢,可人几天前就走了,哪里来的米糕给少爷吃啊,没法子,我只能让小厮去酒楼里头买,可听那小厮说,因为不对味,少爷连碰都没碰过,这会子,该还是在驿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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