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不急进去,钱多,你知道这城里有几家当铺么?”
“有几家小的不知道。但小的听人说,这些当铺背后都是一个东家。”前头钱多回道,“就是那些大酒楼,听说也是那个东家办的。”
“是么。”那就不必担忧会有当铺刻意夺削,给的银钱不值的事了。
木雪想着,与钱珠和小丫头一道下了车,进到当铺里。
柜面里头,一个花白胡须的老掌柜正躺在摇椅上品茶。看见他们进来,也没起身,只道,“几位是过来典东西,还是想买些什么?”
“我们是过来当东西的。”木雪说着,取出来几枝银钗玉镯压到柜上,问他说,“掌柜的,能否给这些首饰估个价?”
“不必估了。”老掌柜头也不抬地放下茶杯,取出来个金杆小秤,丢到柜面说,“银子一律一串钱一两,金子十串钱一两,玉器十五串钱一两,要当就白纸黑字的死当,不当就劳烦夫人回家去罢。”
“你这不是明摆着抢钱么!”钱多一听,顿时气得够呛,趴到柜头上跟他理论,“哪里有人当东西是论斤两当的!还是死当!你当这是卖荸荠啊!”
“呵,小兄弟,你就是把我这儿拆了,依旧是这么个当法儿。”
老掌柜不紧不慢地又喝了口茶,道,“夫人,不是老夫存心想要讹你们。这世道,老夫也知道艰难的狠。可是这如今,北边儿和后梁打得厉害,咱这南边儿就要给北边儿供粮食,粮食又不是跟牛毛似的,想有多少有多少,你过去外头米铺问问,如今这一斗米,可比十两金都贵啊。东家这么定的,老夫也是没得办法啊。”
老掌柜一边说,一边连声叹气。
钱多还要再理论,木雪不动声色拦下了他,将那一盒子的首饰都递与老掌柜,“劳烦掌柜的了。”
老掌柜惊讶地看她一眼,随即笑呵呵地起身,“老夫这些日子守着这当铺,倒是头次看见夫人这么豁达的人。是么,东西是死物,哪儿及得上性命重要的。”
说完,他打开盒子,拿起那杆小秤开始秤东西。
原本高价才能买到的首饰就被他像卖葱蒜一样随意挑来捡去的秤起来。
钱多在原地看着气得直跺脚,低低道,“该死的糟老头子,要是当东西的是你,你就不会这么高兴了!咱们亏得厉害给你送钱,你当然高兴了!那些东西可是咱们少爷自个儿画了图纸再请金银匠打出来的呢!费的心血都被糟蹋了!”
钱珠忙拉他一把,“有什么话回去说去。”
“哼!”钱多气得甩开她,不再说话。
钱珠尴尬地赶紧看一眼木雪,看她神色平淡地看老掌柜在那秤东西,也就喏喏地收回了本欲出口劝慰的话。
老掌柜先取出银的秤了,算好斤两,又再去拿金制的秤,往后再拿玉制的首饰。拿到最后一件玉簪子时,脸色大变,举着东西问木雪说,“敢问夫人,这簪子从而得来?”
木雪细看了一眼,竟然是清河王妃曾送她的,她一并收在一处的。
想想曾经与王妃起誓过,怎样山穷水尽都不卖的话,木雪忙上前道,“对不住,掌柜的,这簪子是我一位闺中友人送出的,我误收在一处了,这簪子我不当,劳烦掌柜的将它交还与我。”
老掌柜却听不到似的,沉着脸对她道,“敢问夫人,您那位友人,贵姓?”
“姓高。”
她说完,老掌柜神情顿时恭敬起来,对她道,“夫人您请在蔽处坐下等一会儿,老夫去去就来。”
说完,他唤来个小伙计,让他沏了壶茶端出来后,叮嘱他好生接待客人后,便拿着那簪子急匆匆往当铺后院去了。
木雪对他的行为举止很是纳罕,不知他为何突然这般慌张。但想想既然来了,还是得把东西当了才是,也就静下心坐着,喝着茶,等那掌柜的回来。
钱多更是气不过,端起那小伙计倒的茶就猛喝,她看得哭笑不得,制止他说,“茶喝多了晚上要睡不好的。”
“不怕。”钱多一边把茶水往肚里灌一边抽空对她道,“少奶奶,我一想起来那老头子说得当东西的法子我就气,既然那糟老头子请咱们喝茶,咱们就该多喝一些,才不亏本才是。”
话落,他灌得更厉害了。撑着肚子喝完,不大会儿就憋不住地要去茅房,木雪无奈地看着,只得让那伙计带他过去。
这样折腾了七八回,时候不知不觉地就过了去。看看钱多又一次哭丧着脸从茅房回来,木雪正要摇头告诫他不要再喝茶水时,当铺外头忽然响起一阵马儿的嘶鸣声。
随即就见几个女官打起帘子,扶着一位身着淡黄衣衫的女人进了来。
那女子一见她,便对她眨眼笑,“暌违许久,钱夫人可还见得本宫?”
“王妃?!”她惊得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望着来人一阵诧异,“您不是先前过去京都了么?”
“只许钱夫人到这里,本宫便不可么。”
来人正是清河王妃高畹兮。许多日子不见,这位王妃还是少女感十足,因了清河王殁了,她索性连妇人髻都不梳了,垂腰长发只拿根玉簪子束住,任它披在窈窕身子后头。
此刻笑吟吟地走向她,道,“这里的掌柜来报说有位女子持了本宫的簪子时,本宫就知道那定是钱夫人,看来本宫想得不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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