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头坐镇的玛降仲巴杰感叹不已,尽管昨天遭遇重挫,但唐军今天依旧斗志昂扬,前面的士卒倒下去,后面的则毫不犹豫地踏着尸体前进。他不得不频频调动后备部队将精疲力竭的一线守军换下来,战斗已经进入关键时刻,谁能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谁就会赢得胜利。在对面的了望塔上,一定是高仙芝,他肯定也在紧张地关注着战局的变化,看今天唐军的进攻如此凶猛,高仙芝肯定已经是下了血本,准备孤注一掷了,可惜天时地利人和均在吐蕃,那武威军再骁勇善战也一样拿连云堡无计可施,待你撑不住撤退时,我再尽谴精锐,杀你个落花流水!为恩兰一家报仇!
山崩地裂般的喊杀声震得通天崖上的碎石哗哗地往下掉,2只鹞鹰尖啸着在崖头盘旋。山崖下的一处凹陷里,所有的人都注视着正在焚香祭拜山神的罗老六,只见他手拈三支香,嘴里念念有辞,虔诚地冲悬崖拜了三拜,又接过儿子递过来的酒碗喝了一口,噗地喷在地上,剩下的一仰头尽数喝下,随后捧起一把山脚的泥土,从头到脚细细撒下,闭目静坐。周围安静之极,除了西凉团汉子们屏息的轻微喘息,就是随风传来的战场厮杀声,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搅和山神沟通的罗老六……良久,罗老六猛地睁开双眼,精光迸射,脸色如喝醉酒一般片片泛红,他腾地挺身跃起,浑身骨节嚓嚓一阵暴响,嘴里大喝一声:“拿家伙来!”说罢利落地脱掉铠甲和战袍,直到只剩下一条底裤。
罗贵急忙将一个包袱放在地下打开,里面是熟牛皮制的护腕,护膝,一把可以固定在手腕的抓钩,可以栓在腰间的铁槌,一副可以挂在胸前的牛皮兜。这就是罗老六登崖的全套行头。
众人默默地看着罗老六将行头一一贴身捆好,又将顶端系有白色小布条的铁钉装进胸前的皮兜,紧绑腿,活动关节,在腰间系上一卷又长又结实的细绳……
“大人!我去了!”
李天郎握住罗老六布满老茧的大手,用力摇了摇,“下来我要用酒灌死你!”
罗老六憨憨一笑,转身开始了他的凶险旅程。
李天郎、赵陵和罗贵目不转睛地看着罗老六犹如一只绷紧肌肉的壁虎,手脚并用,紧贴着陡峭的悬崖,一步步往上攀去,只到他消失在突出的巨石后面……
清脆的敲击声很快从悬崖的某处地方传了过来,李天郎长吐一口气,赵陵和罗贵也是满头大汗。“叮叮叮”,每隔一阵就传来一阵敲击声,那是罗老六在石壁上钉入铁钉,渐渐地,敲击声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抬头细细搜索,除了崖顶投射下来的灼目阳光,什么也看不到了。没有人能够帮得上他的忙,现在除了等待,什么事情也做不了!
张达恭背着手,缓步巡视着西凉团的驻地,在驻地外围,是一环铁甲包围圈。高大帅看来是要逼着这些人去拼命了,同时他们也是人质,如果李天郎那里失败,西凉团肯定将不复存在,他张达恭会毫不留情地执行高仙芝的命令……这个李天郎何苦去出这个头?高仙芝大帅是你惹得起的人么?想到他们两人的精神较量,张达恭感到非常奇怪,堂堂武威军统帅为何偏要跟一个小小校尉过不去?
“嚓嚓嚓!”西凉团驻地一片磨刀声。
在大营里的西凉人一点也不惊慌,驻地里秩序井然,伤员们神态安详地靠在一起晒太阳,互相取笑对方的伤势。其余的士卒磨刀的磨刀,擦枪的擦枪,再不就是在修补新缴获的甲胄,或者喂马整鞍,显得十分平静,对在驻地外虎视眈眈的玄甲军视而不见。李天郎治军有方啊,能训练出如此沉稳的一支队伍,怪不得能以少胜多,照这看来,磐石校尉倒果真是个统兵的奇才,死了也太可惜了点!
“砰”“好啊!”“好啊!”一枝长枪穿透了一顶放在系马桩顶端的破旧皮盔,引来一片喝彩声,连监视的玄甲军中也有不少人叫起好来。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颇有些自得地冲周围拱拱手,“马队正好利落的身手!”有人赞道,“快赶上咱旅帅了!”“嘿!玩这长枪是咱老祖宗传下来的绝活,想当年,咱马超马爷爷就是靠这打得曹操丢盔卸甲,差点要了那老汉贼的性命,”那个姓马的队正意气风发地耍了个枪花,“马旅帅的枪法也是来自咱马家嫡传,那飞枪夺命的功夫,在咱马家可是当之无愧的头一把!”
“但是也挡不了李校尉的一刀!”不知什么时候出现的马大元瞪了队正一眼,“耍啥宝呢,你?马腾蛟你个狗屁枪法……”猛然看见一边背手巡视的张达恭,马大元止住话头微微拱手行礼。“张大人见笑了!都是这些混小子发颠,耍些三脚猫的把势,让大人见笑了!”
“李校尉的刀真有那么厉害吗?”张达恭问道,“厉害到什么地步?”
“这个……”马大元略为迟疑,“真不好说,总之,快!准!狠!快如闪电,准如鹰眼,狠如寒风……说不出的华丽,令人眩目,令人痴迷,有时候都有一种想死在那刀光下的冲动……”似乎又见到了那刀光,马大元的瞳孔缩成了一点……
一直趴在地下的两只巨獒突然抖抖身上的长毛,嘴里呜呜有声,眼睛急切地望着通天崖的方向。
“你们对自己的校尉这么有信心?认为他一定能够爬上去按时拿下大山子?”张达恭手搭凉棚,也向悬崖那边眺望。
“不知道,大人,”马大元定定神,回答道,“但我们都会一起等待!等到死!”
正午,阳光刺眼,大地蒸腾。
进攻的唐军又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无可奈何地退了下去,大营里翻卷的撤退旗号也变得有气无力。
“嘿……哈……”城头上又响起了吐蕃士兵胜利的呐喊。
垂头丧气的进攻队伍交相掩护着退回护墙后,遗留阵前的刀枪在阳光下无奈地反射着干涩的光芒,双方再次偃旗息鼓,各自喘息休整。连肆虐的唐军弓弩手也躲进了阴凉处,战场上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浓重的杀机骤然间谈了许多。
“他们会在太阳下山前在组织一次猛攻,”玛降仲巴杰对簇拥身边的众将说,“现在太阳正照在他们头上,此时耀眼的阳光也会让登城仰视的士兵睁不开眼睛,嘿!”包括穹波。邦色在内的很多吐蕃将领请命趁唐军懈怠冲出城去扩大战果,玛降仲巴杰不置可否,“交战近2天,唐军虽伤亡不小,但主力丝毫未损,锐气还远未被消磨掉,现在出击尚不是时候,我们要象对付野熊的狼群一样,一点一点地消耗他,让他每一道伤口都尽血,一分一分地消磨他的斗志,耗光他所有的力气,最后再做致命的一击!那将是我们最辉煌的胜利!”
穹波对玛降仲巴杰佩服到极点,连连点头。
“唐人强攻2天,不仅损兵折将,且主城、大山子均固若金汤,未丢分毫,高仙芝一定在大骂他手下那些草包将军们呢!”吐蕃将士们轰然大笑。
远处高山上,大山子邦孙仲波营寨的大旗迎风招展,十分抢眼。
在连云堡目力所不及的地方,在大山子眼皮底下,一串飘扬着小白布条的连绳铁钉正固执地向上延伸……
了望塔上,看到这一切的李嗣业惊喜地对传令兵说:“快去告之大帅,他可以准备最好的酒了!”传令兵刚起步下塔,李嗣业又叫住,“且慢!再等一会!”
山崖下,50张汗涔涔的脸不约而同地仰望着通天崖,50双眼睛被阳光刺得眼泪横流。“娘的,看得我两眼发黑!”有人咕哝,“我他娘的脖子都仰酸了,啥也没看见!”有人回应,“老六肯定更辛苦!”“是啊……。。”再没有人说话。
一根系着小石头的细绳沿着崖壁滑了下来,惊喜交加的罗贵一头扑上去,仔细查看了绳结。李天郎和赵陵异口同声地问道:“怎样?”“还要铁钉,不够用了!”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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