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华渊不知道啊。
他身上虽然穿着柳长归的衣服,这两天明明天天洗漱收拾干净了,可他总觉得自己身上仍然到处都是泥泞,他僵了片刻,在柳长归毫不犹豫握上他手的一瞬间,华渊更呆滞了。
他想,柳长归的掌心怎么那么冰?比他在隆冬时淘洗完衣服的手还要冰,果然是高处不胜寒的仙人。
柳长归的手带动他的,在新一页的纸上缓慢地写下“渊”这个字。
“我选渊这一字,是希望你日后学识渊博,福泽深厚。”
“如渊之清,如玉之洁。”
这绝对称不上温馨的一幕,却让华渊记了很久。
当今人世间称不上混乱,毕竟大大小小的战事从来就没停过,他们临走之际,掌柜的掀开帘子走了出来,将银子退还给了柳长归。
柳长归不知他这是何意,便见那掌柜的撑扶着桌子,姿势艰难地对着柳长归跪了下来。
他不知掌柜的是何用意,便见华渊两眼一眯,挡在柳长归身前拦住了那个掌柜的。
“掌柜的,你这是做什么?”
那掌柜的什么话也没说,先哐哐给他们磕了好几个头。
“仙长!我知道我的请求很冒昧,咳、咳咳!我想求求您救救我弟弟……咳、我这辈子怕是没什么活头了,您若是能救救他,我下辈子,不!来生来世我都给您当牛做马!咳、咳咳!咳……”
柳长归闭了闭眼,让正打算质问凭什么的华渊给他让个位置,与此同时,一阵冷冽的灵气将跪伏在地,捂着心口咳嗽到呕吐的掌柜扶起来。
他本就瘦弱,这样看上去,跟下一秒就要原地升天了一样。
柳长归默不作声地盯着他看了片刻,末了才冒出一句。
“家族遗传?”
那掌柜的眼前一亮,若不是柳长归的灵力扶着他,他又要跪下去。
“是…是!您果然是仙长!我叫杜庭轩,我弟弟是杜庭文,这是我们祖上就传下来的怪病了,族里的青年就没有活过三十的,都因为这劳什子的痨病!我们不知道看过多少有名的无名的大夫了,却总是不能根治。”
“我是真没办法了,这边上也没什么人,每个路过打尖住店的人我都会在最后一天把银钱退给他们,只求他们有法子找到更有名的医师,救救我的弟弟。”
“那天听到您的弟子在打探现在的国都分布状况,我就私心多说了点飞南国的事情,咳、我弟弟,咳咳、在那里。”
柳长归给那个总是咳嗽不停日也咳夜也咳的掌柜抓了一副药,又将药方留下。
“那客栈关了吧。”
掌柜的正因为拿到了药方喜极而泣,无论管不管用,这好歹都是仙人拿出来的东西,听见柳长归这话,他诧异地一抬头。
“为何?”
“这客栈应是你家祖传,祖上犯了错,报应就降到小辈身上了。”
柳长归背着手,抬头望着正趴在房梁上的众多小鬼,挪开了视线。
“推平客栈,就在这竖一片空冢,记得年年祭拜。”
他不是很想管别人家的家事,也没必要问那么多事。
再说,这家人似乎在以后也和他有所牵扯,现在帮一把,也涉及不上什么大的因果。
“辅以那贴药,一月两次,日后会好的。”
杜庭轩似乎纠结了片刻,不过祖传的家业到底比不上亲人的生命,他重重点头,应下了柳长归的提议。
“仙长,你救了我杜氏一命,我日后绝对会报答你的。”
柳长归领着华渊踏上了路途,身后的杜庭轩仍然虔诚地跪在地上,大风吹起那件薄薄的青衫,将他孱弱的身形勾勒得越发明显,仿佛要随着风一并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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