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山中难得下起阵阵小雨,为防湿了衣衫妙善背着药筐一路小跑回庵堂,她穿过威严肃静的大殿前念了句佛偈,往左绕过侧廊打算先把药材交给静善,心里正窃喜采到能治疗春妮的几味药材,却撞到一个硬挺的胸膛。
这一日山中难得下起阵阵小雨,为防湿了衣衫妙善背着药筐一路小跑回庵堂,她穿过威严肃静的大殿前念了句佛偈,往左绕过侧廊打算先把药材交给静善,心里正窃喜采到能治疗春妮的几味药材,却撞到一个硬挺的胸膛。
她抬头一看,锋利高直的眉骨带来的压迫感比以往更强,心脏悄然漏了一拍,她一时愣在当场,视线却仍旧在男人脸上,他脸上神情更为沉穆,不复以往的少年意气,见来人是她,眉头一抬却隐隐透着凶厉杀伐之意,那颗浅褐色也变成了黑色,想必与主人一样饱经边关风霜厮杀。
妙善莫名有些紧张地握住了药筐背带,脸上开始发热她见对方也直直看向自己,终于先一步挪开视线。
“你在庵堂里习惯吗?”苏淮率先开口。
其实他不知道该问她些什么,几年前他去往边关抵抗羌黎族的入侵有心让祖母探查妙善下落,但最后得到的消息却是让他不要在儿女情长上过多牵挂,当时苏淮不是不懂祖母的意思,只是他以为祖母是因为德安候府众人获罪流放,祖母怕圣上怪罪才让他打消娶妙善的念头。
然而等到一年后他回到都城,他才发现原来当时妙善对他说的话是真的,她被祖母设计失身于生父,甚至在事后多次被德安候玷污,但她自轻自贱的话语却更让他痛惜,他从不觉得她有什么错,她只是落在了一个禽兽父亲的魔爪里无法逃脱,世人骂她淫贱无耻,但他却知道那日她献身救他时是多么果决。
“没什么不习惯的,你忘了我从小就在庵堂里长大。”妙善垂着眼角轻声道。
苏淮抬头看到了她药筐里的药和被泥点弄脏的衣摆,眉头皱得更紧,他试图把她背上的药筐拿下来,妙善侧身躲过。
她轻呼一口气,抬眼看向苏淮:“今日天色已晚,苏将军还是早日下山去吧,庵堂不便留宿男客。”
苏淮难得再次看到她,已料到妙善不会与他再有什么牵扯,于是主动提起春妮:我用一颗饴糖套出了你的去处,只是她母亲似乎不打算再买药给她治病了。”
妙善以为师姐能劝她接着治疗春妮,没料到居然陈叁娘如此狠心,直接给春妮断药,想着那个乖巧沉默地瘦弱小女孩,心头不由冒出一丝怒火:“春妮的事不劳将军费神,我和师姐自会想办法接着治疗春妮。”
说罢撞开苏淮往静善的禅房跑去,她想问苏淮说的是不是真的。
为什么陈叁娘会突然放弃对春妮治疗?
苏淮低沉地嗓音在身后响起:“她娘实在没办法,今年税收加重,原本她爹走商剩的钱早就没了,原本拉扯两个孩子就艰难,如今小女孩治病又花了不少,只怕是吃了上顿没有下顿。”
妙善的脚步顿住,她很想问为什么税收加重,为什么永远有孩子会食不果腹,都城人是不是只看得到锦绣繁华?
“如果你是想告诉我春妮的事,说完了就请你离开吧,贫尼与你不是一方世界的人,救人一命胜造七浮屠,春妮的病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办法治好。”
苏淮却不紧不慢跟上道:“春妮已经几天没喝药了,听说腹部又慢慢鼓了起来,想来又疼起来了。”
妙善胸膛翻滚的情绪突然被他事不关己的态度点燃了,转身怒视他语调高昂道:“苏淮,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朴素至极的灰色缁衣湿哒哒地垂着,然而她的眼睛却因恼怒熠熠生辉起来,白皙如玉的肌肤也悄然布上红霞,苏淮一把将她抱住,俊美凌厉的脸埋在她纤细的脖颈处,发出低而委屈地软语:“我只是想你说说话。”
“不要躲避我……”
苏淮鼻尖嗅到暌违已久的清甜气息,体内因杀戮而狂躁的情绪隐隐平息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望着月亮想了她多少回,但他坚信她一定会再次出现。
胸腔轻而慢地震动由温热的身体传递至妙善,这种久违的依恋感悄然融化了什么,她默然垂下清冷的杏眼,疲惫道:“苏淮,你不能这样抱住我。”
她伸出手坚定推开苏淮,看到一双微微发红的眼,却还是冷静道:“我是尼姑,你这样对我是不尊重,佛祖会降罪惩罚你我。”
苏淮握住她收回的手,张口欲说,释宁师姐清亮的声音高而尖地响起打断了他。
“释心师妹,你在做什么?”
“在后殿与男子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莫要忘了你我皆已皈依佛祖,若是六根未尽不如趁早下山。”
释宁这几日看着苏淮每日来庵堂等妙善,心中早有不满,又见两人在后殿前举止过分,更是生气至极。
她不喜欢庵堂中众人对妙善的放任,尤其是对妙善呵护小心之感更让她反感。
在她看来皈依佛祖必定要遵守清规戒律,虽然妙善平时未做破戒之事,但心中执念太深根本不适合待在庵堂里。
因为皈依是为了放下,而不是继续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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