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杜小康好哄得很,直接拉着燕鸥往自己的病房走。
燕鸥回头看向季南风,想要他跟着自己一起来,结果季南风却顿住了步子:“我正好还有几个问题要去问医生,你们玩。有事打我电话。”
燕鸥看出来季南风的情绪有些不对劲,他也知道,自己应当给季南风多留一点喘息,便点点头。
季南风伸手捏了捏他的耳垂,又找到孩子爹,礼貌地道:“您好,我们家这位也是病人,麻烦您稍微担待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孩子爹是个通情达理的,知道自己麻烦燕鸥了,连忙答应季南风,把一大一小俩孩子护送回病房。
季南风赶到医生办公室,心急火燎地排了很久的队,终于再次见到医生。他在着急的时候根本顾不得什么客气,直接开门见山道:“医生,就算是手术成功,也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吗?”
医生一眼认出他来,耐心地解释道:“就他目前的情况来看,手术最多也只是一个缓兵之计,一年的时间也只是个概述,具体生存期还要看后续的治疗情况。”
“……那手术之后,他会比现在好的,是吗?”
“理论上来说是的。”医生说话很严谨,“肿瘤成功切除之后,颅压会明显降低,身体状态肯定要好很多,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手术成功、预后良好。而且我之前也跟你说过,这个病最大的困难在于容易复发,但是手术只能做一次。”
季南风听得浑身发冷——他和燕鸥不一样,总是下意识把事情往坏的方向想,比如担心会不会连一年都换不来,比如担心手术不久之后又故态复萌,再比如担心手术之后,他会不会在床上痛苦地苟延残喘,直到那好不容易换来的时间也被消磨殆尽……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季南风只觉得脑袋嗡嗡的,胸口也闷得难受,整个人昏昏沉沉,痛苦不已。
自从燕鸥被120抬走的那一晚开始,季南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也没吃过几顿像样的饭——他知道这个时候最不能垮掉的其实是自己,但是只要他一松懈下来,恐惧、焦躁、忧虑,就如洪水猛兽般将他侵吞。
他苍白着脸走到了病房前,远远听见了可达鸭的歌声和小孩子的笑声,他顿住了脚步,屏息,喉头紧绷到快要断裂。
噩耗、失眠、焦虑、无措。他本就敏感易碎的精神,早已经濒临崩溃。但那一份坚决不能影响燕鸥情绪的执拗,一直让他死撑到现在——他不想让燕鸥看见自己这副样子,但此时,他真的快要伪装不下去了。
于是季南风藏到墙边,掏出手机给燕鸥发了条消息:“崽崽,我跟医生沟通过了,先去买点东西,马上就回来,有事一定要打我电话。”
他听见燕鸥摁住了可达鸭,一首歌没唱完就被闷回了鸭嘴里,很快他又收到了燕鸥发来的消息:
“好滴老婆!床上等你[玫瑰][玫瑰]”
季南风看着那一行字,先是忍不住笑起来,接着眼睛就不争气地一片通红。
即便是一年,对于燕鸥来说,也实在是太短了——他才二十七岁,他还有那么多梦想没有完成,还有那么多风景没有见过。
季南风无力地靠在走廊外的墙壁上,酸楚像箭一般刺穿他的胸膛,难受得快要喘不上气来。
冰冷的瓷砖刺得他眼睛一热,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裹着眼泪倾泻而出。
离得太近,他不敢出声,只是这样无声地掉着眼泪,无所不能的手指也拦不住这轰然而至的决堤——自有记忆以来,季南风就没有哭得这么狼狈过。
与此同时,墙的那一头传来燕鸥哄小孩子的声音:
“你南风哥哥这个人呀,是个小气鬼。”
“要是弄丢了心爱的东西,他一定会哭得很伤心的。”
第11章夏山如碧11
燕鸥在杜小康的病房里待了挺久。
他找护士借了几张纸教他叠小鸭子,又拿记号笔在他的杯子上画了一只可达鸭,好声好气哄了半天,这个严肃的小光头终于眉开眼笑,答应不再去抢季南风的小宝贝。
这样闹一闹,反而让燕鸥心情轻松不少——
和季南风待在一起的时候,气氛总是清澈又宁静的,就和他这个人一样,周身总自带着一股清风,世间纷纷扰扰都与他无关。
燕鸥喜欢这样的沉静感,他喜欢和季南风在一起,但他作为一个骨子里爱热闹的外向人,总有需要调节喘息的时候——就比如现在,比如他和季南风都快要被压垮的此时此刻。
小光头低头认真折纸的时候,燕鸥就跟他爸爸聊起了天。燕鸥情商高,会说话,又总闲不下来,随便两句就能跟人聊到家长里短、天南海北。
“小康是脑动静脉畸形,断断续续治了很多年,前不久才做完开颅手术。”男人说,“孩子遭了不少罪,但是很坚强。”
燕鸥看了一眼小光头,光光的脑袋上,一根粗长的伤疤横跨整个颅顶,像是趴着一条巨大的蜈蚣,一口一口吞噬着这副弱小的身躯。
燕鸥看得一阵头皮发麻——不久之后的自己,也会被这样的疤痕劈开脑袋,自己生来就怕疼得要命,会不会还不如这个丁点儿大的孩子坚强。
大概是燕鸥的状态实在太好,孩子爸显然忘了眼前这位还是个病人,从带孩子治疗的漫漫长路,又聊到脑出血、脑水肿、癫痫发作时咬得舌头全是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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