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天明出城门来,现在也该妥妥到了。既然没回来,那就是此事遇到了阻滞。青儿待会子睡醒听闻,肯定更不安生了,还要往更坏的地方想。
这么一番琢磨下来,她决定今天里敦促修葺房顶的工匠竣工,黄昏前离园,再叫一二个能办事的婆子看好了“秋心一叶”,防止帛儿再出什么幺蛾子。这里安排妥当后,明天她就跟青儿一起进城去,找青儿之余,还能顺便打听一下蝉衣等的消息。孟瑄虽许下了帮她找,可他终究贵人事忙,最多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想起蝉衣薄荷,她也是一阵忧愁不尽,锦衣卫也帮忙找,孟瑄也派出去人找,料想她们若是好好的,能走能跑的,一个月过去也该回来她身边了。哪怕就是生了病不能走,不拘往怡红院、全济堂或罗家哪里带个信,也是好的呀。可现在的情形是,去找她们的人连一片信息都没摸着,这就有点让人忧心了……朗朗乾坤之下,两个相貌清秀、颇有点小聪明的丫头,她们能出什么事,会有什么人对她们不利?
计议已定,何当归就理了妆容,换了一套棕色打底的春纺蝶雀荔纹长裙,给自己这一张顶着郡主光环的十四岁年轻面孔添上几分肃穆庄重。然后就催促清园的修整工事去了,本来就是一个事前言明三日的小工事,今天都第四天了,经她敦促管事婆子,管事婆子又往各处下火,不到半日就利利索索地整好了,那些工匠们也各自领了赏钱,装车离开了。
只有一个昨日砸伤了足部的泥水匠马六,大夫说他左足骨粉碎,半月内都不可移动。柳婆子来回说,马六自己倒是一味挣扎着要走,可跟他一起的那些工匠,都劝他养好了伤再走,说这里的奶奶是善人,皇帝就因为她心善才认了孙女。
何当归本来也是要安置马六在园里休养好了再走的,毕竟医药最费银子,还寻不着好的,既给清园做事受了伤,那就得负起这个责任。可是听完柳婆子的回话,她面上露出点古怪的笑,然后安排了外院一间非常舒适的、跟护院大哥们毗邻的居所,给那一位脚受伤的马六住。等柳婆子一走,她又叫副管家过来,让他安排人着实盯紧了马六,要照顾得他“无微不至”。
等把所有事都安排得妥帖放心了,她觉得身上略酸,想叫苏子来给捏一捏肩膀,还未等开口,她的肩膀上就有了双宽大的手掌,轻轻揉捏着,每一下都捏在她的酸处,让她舒服得长叹了一口气。
“怎么样,满不满意我这个管家婆?”她浅笑发问。
“满意虽满意,可惜这里不是我家,空看着眼热。”回答她的,并不是她预想中的那个人,响起的温朗声音昭示着他不是孟瑄。
☆、第514章 她也是我夫人
更新时间:2014…01…13
何当归猛地回头,为她捏肩膀的人,不是段晓楼又是谁,她极力挣扎,哪能挣脱开去。“”她沉声道:“我听说将军您患了不名之症,忘了不少事。前日你唤我‘何妹妹’,莫非你还记得我?”
“也不十分确切,”段晓楼手下动作,口中答道,“只大约记得几个画面,略听旁人说过姑娘几件事,大致猜出了一些。”
何当归狐疑地又回头看他,追问:“大约?大致?你都记得些什么?”
段晓楼告诉她:“我记得,你我在一座山上偶遇、定情、定亲,记得几副你我亲近拥抱的画面,回京后,听说我的父亲儿子皆是被姑娘带累死的,今见姑娘转嫁孟家,我大致猜出自己为什么会病至失去记忆。大约是情伤失意后,就伤心过头了。”
何当归一时无言,原来他是这样想的,什么尘世孟婆汤,既然不能药到病除,又何必取这样一个名字。段晓楼是在提醒她,他现在对她只有恨意,现在是正式对她宣战?还是她该庆幸,幸好他不再喜欢她了,不必为情自苦了?她敛眸道:“你觉得我害死了令尊令郎,害了令夫人莲儿,那你可以对皇帝说点我的坏话,你还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虽感觉冤枉,却有人会觉得很痛快,可见我也不十分清白。”
“我杀了莲儿为我子填命时,心中的确痛快,”段晓楼的手还在轻柔地拿捏着,轻声叹道,“但或许我从前爱煞了妹妹吧,忘了事之后也不能下这个手,那日一块屋瓦落下去,真的惊掉了我的魂,现在还没找全呢。”
何当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中对他的种种敬畏疏远,一时都淡去了,只剩淡淡的难过。
段晓楼俯了身,鼻息扫拂着她说:“现在好像找回来一些了,原来在郡主这儿收着呢,还我罢……”蜻蜓点水的吻,在她的面颊和颈畔流连。
想开口说话,却是办不到,哑了?!她已知自己十分不妥,可要脱开去时,她只有双腿还能自由灵活地动弹,肩膀四周是麻木的。若此时喊人进来,也是一百个不妥,少不得闭目受了。他是段晓楼,不会做出太过分的事来……直到一双大掌滑上她的胸脯,她还能维持平静的面具多久?
“段兄就算爱惜她,也得问问我肯不肯送你吧,”孟瑄不知什么时候进了屋,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笑道,“这样不问自取,似乎不大好。”
段晓楼的手重回她的肩头呆着,其人重新立起身来,轻笑道:“一时忘情就逾越了,只问了郡主没问七公子就这样放肆起来。可俗语道,礼尚往来,前日里你相中我的侍婢麝绡,我可是二话没说就将她给了弟,弟今次为何如此小器,岂不叫人寒心。”
孟瑄的目光流转在何当归的面上,但见她双目紧阖,面容惨白似雪,不闻一丝呼吸声,不知还有没有清醒的意识,不过他还是留心解释一句:“麝绡是熠彤的师妹,熠彤特意央了我,我才来向兄讨要。兄大方豪爽,我固然感激不尽,可你想用一个奴婢就换走我的夫人,是否开价太高了,弟感觉很吃亏。”
“夫人?”段晓楼低头看一眼,轻嘲笑道,“巧了,我也是想带她回家做夫人,弟不能割爱吗?”
孟瑄含笑道:“既然是爱物,又如何能割舍,实不瞒兄,弟最近也是生了场病忘了事,这丫头入门时我看着也就一般,那时候你若来讨,我或许就当一回大方的人了。可是现在,她越来越合弟的心意,清园中断不能没有她,还望兄高抬贵手。”
段晓楼叹一气,手指轻轻摩挲她的面颊,沉吟道:“不如让她自己选,只要她点头,就是你情我愿、银货两讫,这样够公道了吧?”他用一缕密音传声给何当归,“你会选我和蝉衣的,对吧,何妹妹?离了你,我们俩都活不成了,我会丢魂落魄的死去,她会……她会非常思念你。”
何当归紧闭的双目中蕴出两行泪,用力点了点头。于是段晓楼又对孟瑄笑道:“这下不算是不问自取了吧?她自己同意了,还盼弟能割爱。”
孟瑄默然一会儿,略一点头说:“两情相悦的话……那送给段兄好了,望你好生待她,不要三朝五夕的新鲜就过去了。”
“这是自然,”段晓楼怜爱地轻轻拍她的头,轻笑道,“我敢不好生待她,叫野狼叼走我的心肝,叫我生生世世做那没有心的人,叫我永远不再投胎做人,只做她的一条束带,一方罗帕,一串珠链,一片指甲。只要七公子肯写下休书,发还了她,让我领会家去,我日日只将她当成娘娘供着。”
孟瑄闭目长叹,再次点头说:“等我研墨写一封便是,只我不放心你对她的意思,我写休书的同时,你也得写一封聘书才行。”
段晓楼笑道:“这个容易,那快叫笔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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