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好心办坏事?”何当归好奇发问。
“喏,是这样的,”柏炀柏挠一挠下巴,慢吞吞地说道,“我在罗府大门外捡到一个醉酒哭泣的男人,忍不住骂他一个大老爷们,怎么像女人一样哭泣,太给我们男人丢脸了。于是,他借着酒劲将一切说给我听,他叫张先,有个情人在孙湄娘手下讨生活,前段时间他出了趟危险的远差,做了一票大生意,得了钱来接他的情人私奔,才知道对方被孙湄娘关起来迫害。潜进去找到情人,并听到了她的临终遗言,心中不甘,却没有办法给情人报仇,因此在府外哭泣。”
“……张先?”何当归回忆道,“润香的情郎就叫张先!原来他没有抛弃润香,那润香九泉之下有灵,应该不会那么凄凉了。只是可惜了这一对有情人,生生被孙湄娘和罗川谷拆散了,真是叫人扼腕。”
“不,不用扼腕了,”柏炀柏摇头道,“我猜,张先现在已经下去找润香了。”
“你说什么?”何当归不可思议地睁大眼,殉情?
“唉,所以才说我自己是好心办坏事,”柏炀柏带了点惋惜,却一点伤心的意思都没有,“我本来对此事不十分关心,只是劝那小伙子不要单恋一枝花,女人什么的,再找找就有了。可是,后来听他讲述他情人润香的遗言时,居然提到了你,于是我就……”
“张先提到我?”何当归略感惊奇,同时不禁猜测,“前个我窗子上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将润香的死讯和遗言都告知了我,还央我遵守对一个将死之人的承诺,有机会的话一定要给润香伸冤报仇,莫非……这个纸条出自张先之手?”
柏炀柏伸手拍拍何当归的脑门,赞道:“小脑瓜真聪明,那纸条就是张先写好了,然后我亲手夹在你的窗户缝里的——我想跟你来一招里应外合,一起使力,一鼓作气弄死孙氏。没了她让你挂心,你肯定愿意出嫁,离开罗家这鬼地方了,对不对?”
何当归恍然大悟:“原来你这几日都在暗中助我,难怪事事都这么顺利,一下子就解决了孙湄娘。张先为什么会殉情?他不是已经报仇了吗?”
柏炀柏对她忽略自己的“示爱”行为表示无奈,只好暂时中止了“示爱”,耸肩道:“我也没想到那小子会做到那一步,还真是个痴情种子,早知如此,我就不将他易容成武九了。”顿一顿,他对满面疑惑的何当归解释道,“武九,就是孙氏的‘奸夫’,是咱俩给她弄出的那个假奸夫,我还搞到了他的画像,不过画的四不像,丑得令人自绝于人间,所以我就没易容成那货去找孙氏‘谈心’。可是,张先那个傻瓜,非要参与到报仇行动之中,我灵机一动,就将他易容成武九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烈性,跟润香一样的脾气——润香自挖双目,而张先就自焚殉情了!”
☆、第306章 桃夭院有个家
更新时间:2013…11…08
润香一尸两命,张先殉情……何当归默默叹息道:“好好一对情人,怎么会弄成这样……”
如此,两人默然相对了半晌,柏炀柏机不可失地将爪子放在她的肩头上,她却突然睁大眼睛低叫,吓掉了那只爪子。
“不对呀,”何当归蹙眉道,“张先自焚殉情,怎么还要易容成孙氏的奸夫……而且是罗白芍的院子里起火,莫非,张先跑到她的院子里自焚去了?为什么?”
柏炀柏苦恼地挠腮:“是啊,我也弄不明白,好好一个大老爷们,怎么不去青楼找姑娘,而要去地下找情人。反正我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什么人死了我都不会伤心到这般。”
“……?”何当归水眸圆睁,他究竟跟张先设计了什么?
在她的迫视下,柏炀柏吞吞吐吐地解释道:“就是,那个,我将张先易容成武九,让他拎着水果,唱着山歌,去西华阁看,那个,亲生女儿罗白芍,大叫‘闺女啊,爹来看你了’——就是这么回事。”
何当归哑口无言,这么说,张先是想用这种法子报复在孙湄娘的女儿身上?
柏炀柏补充道:“因为武九的画像只有三分像人,我也不知易容出的是不是武九本人的容貌,于是就特意叮嘱了张先,不要将正面露出来给人看,只要一见到人就侧过身子,让大约五六个人看见他,然后就可以喊出那句看闺女的话,再伺机撤退了。不过,方才我掐指一算,张先已经死了,而且是活活烧死的,联想到之前他跟我借火折子时的那个表情,所以我猜测,他早就已打定主意殉情了。”
何当归心绪复杂,没想到这一回一发不可收拾,连罗白芍都一同落马了。“闺女啊,爹来看你了”,这话肯定会被旁人传到老太太和罗川谷耳中的吧,他们会有什么反应呢?孙湄娘杀死了润香肚里的孩子,而张先就报复她的女儿,是一报还一报了吧。只是如此凄厉决绝,倒真让人不敢相信,一个盐枭和一个丫鬟一期一会的私情,竟然爱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还是说,爱情不分高低贵贱,谁都可以深爱,反而是底层的贫穷人们的爱更加纯粹。
柏炀柏的爪子又摸带点忧郁气质的少女的背,拍了两下,安慰道:“这下子,所有欺负过你的人都吃不了兜着走了,你以后就可以开开心心过日子了。前几日,我见你弟弟小游被凌妙艺跟踪,于是也跟到了扬州城郊,见到小游在摆阵,感觉好奇就留在那里看那阵法什么时候触动,后来就发生了天星耀日,地动无极的异象……丫头,没想到你还通晓五行八卦,你布的阵法不在我之下,咱们俩真是天生一对。”
何当归白他:“我不是你师父么,没有两把刷子,我也不敢顶这么大的帽子,原来,道圣你娶妻的标准,是要会布阵法么。”难怪上辈子打光棍……
不过,她对五行八卦和天文星象都所知寥寥,几个简单些的阵法全是跟柏炀柏本人学来的,他看他自己的作品当然顺眼。至于“天星耀日,地动无极”的天象,也是柏炀柏前世跟她说的,“吾仰观天文,自去冬太白犯镇星于斗牛,过天津,荧惑又逆行,与太白会于天关,金火交会,今年之内,必有新天子出。”
后来,朱元璋真的就死了,朱允炆就即大位了,朱棣和朱权的野心就蠢蠢欲动了。已经经历过一次乱世的她,对即将到来的这一切倒是没什么惊慌感觉,反正争来争去都是他们皇家的事,与他们这些普通百姓的关系不大,尤其当她顺利摆脱朱权之后。
“不是啊,”柏炀柏搓搓手,“我听常……风扬说,你跟阿权闹掰了,阿权也无意再纳你为妾。风扬他还说,你已有了阿权的骨肉,我这不是特意来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的么,而且你会云岐针法,我会不老驻颜术,咱俩当夫妻再合适不过,你也向往长生的,对吧?”
“常……风扬他胡说八道!”何当归一气,差点说漏了嘴,她气冲冲地伸手让柏炀柏把脉,试试她有无胎息。真要命,竹胖那一句话真是贻害无穷,怀孕不怀孕的话岂是能乱说的。
柏炀柏试过脉象后,依然不死心地说:“我觉得咱们真是般配,我这人也不差,你要是嫌我穷,那我以后就戒赌,挣了银子都攒着给你花。这次挣的五千两当聘礼娶你,行不?我就按照咱们之前约定的,扮成富商白杨来求亲,就算倒插门也没问题,等你住够了罗家,咱们就一起回大过门,再去游历天下,快活似神仙,如何?”咦,难道是他的错觉,几天不见,她的胸部怎么变大许多……
“宁王来的时候你立刻就跑,一点都不仗义,宁王一走,你又找我说这些,”何当归拍一拍柏炀柏的脑门,“老伯,我的仇人已经不打算娶我了,试问你对我还有什么价值?揣好你辛苦骗来的银子,出门右拐去赌坊消磨吧,我可没福气花你的银子。”
说完丢下柏炀柏走开,回了桃夭院,家的气息将她包围,比平时更暖和更安心,因为仇人孙湄娘不会常常出现在她眼前了,这个家,可以安心住上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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