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转过身去,把他领到一个小小的饭厅,一个中国仆人正在那儿摆着咖啡杯子、牛奶、蛋糕点心和一瓶葡萄酒。她觉得很尴尬,一言不发地低头吃着东西,躲避他的视线。然后她忽然抬起头来,笑着说:“安息日讲这些话让人太难受。你这人真难对付。我们在这儿安静地坐一会儿吧……不要再辩论了……”
第二天早上,她到村里来看他。她还穿着原来的黑旗袍。她坐在他让她坐的椅子上,双手交搭在膝盖上,态度很安详。“我决定去北平了,”她说。
“你晓得——让我再提醒你一次——这会有危险吗?对于你自己——还有你的布道所?”
“我晓得。但是还比不上你所做的事危险。我现在深信这是主的意思……”
后来,等她走了,她穿过日军防线到北平去的一切准备都安排好了,白求恩在他的日记里写道:
我遇见了一个天使……郝尔小姐,这儿的英国圣公会传教士……她将上北平买药品器材,并且把它们带回她的布道所——为我们!倘使她不是个天使,这个字又该怎么讲呢?
四十九
整个秋季和初冬日军对五台山区的包围越来越紧。日军的华北派遣军司令部里有着无限的乐观情绪。看来似乎这个新的包围战略终于进逼到晋察冀边区抗日力量的大本营了。不久,东京的军事评论家们便预言游击队活动一定可以消灭掉。
但是,当深入军区腹地的五台山陷落,日军向八路军抽紧了套索的时候,他们所捕获的——只是空气了。他们想捕获的东西不见了。在人民的大海中,游击队像鱼一样游出了渔夫的网子。日军以为已经紧紧地包围住了成千上万的游击队,而游击队却早已静悄悄地分散开,渗过了封锁线,重新在日军后方集合了起来,并且仍然保留着他们的武器和原先的队伍。于是追捕者重新又变成了被追捕者。
这样大规模地“渗透”过日军的包围,除了敌人之外,当地人个个都知道。农民知道他们的军队的秘密调动,把他们藏在自己的村子里,帮助他们偷越过敌人的阵地,同时严守秘密。日本的军事首领们明白了事实的全部真相以后,便请他们最有经验的陆军司令官阿部将军想个办法来粉碎这个既捉不到,又围不住,也不能在战场上打败的、令人头痛的敌人。
阿部将军作了周密的部署。他重新组织了日军的兵力,把他们分成若干强有力的千人战斗部队,这些人都受过突击和各式各样战斗的特殊训练。他的计划不在包围或是占领某一个区域,而是以迅速而残酷的突击捕捉和歼灭游击队。因为游击队的机动性大部分基于他们确实是“人民大海中的游鱼”这个事实,阿部便命令把作战区内凡是有居民的地方一概摧毁。敌人要用闪电式的袭击打垮八路军,并且把支援八路军的人民完全消灭。
这个新的战略是在1939年初开始运用的。这些日军的千人特种部队向西进攻冀中大平原上五台山区的游击队根据地。
主要的战事现在已从山西转移到了冀中。白求恩把他的战地医疗队扩充到十八个人,从三五九旅调来了方作手术助手,便出发去冀中了。在白求恩曾经工作了一年的山区和河北大平原之间,日军设下了一条封锁线。要抵达战区必须穿过敌占地带。2月初,医疗队向东行进,山路上的积雪堆得高高的,刺骨的寒风呼啸着。
他们在一个阴沉的黑夜走出了丛山。在山上的最后那条羊肠小道上,他们牵着马走,看到他们下面的一片银色的雾,仿佛一大片云落到了地面。
“这儿,”董说,“山区就到了尽头。从此是冀中平原了。”
到了平地上,他们又上了马,向雾中前进。离奇古怪的情况出乎意外地出现在他们周围——盘根错节的古树,它们的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摇晃。风的声音似乎是从远处什么地方发出的,好像隐约的低语渐渐变为高声的哀号然后又薇落下去。在山里,寒冷把他们的脸冻得通红。现在又下起濛濛的细雨了。
最前面,一小队游击队员在领路,几乎消失在迷濛的夜雾里。走在董和白求恩后面的是方、游、林和十八人医疗队的其他人。游击队方面的联系,是前一天晚上在山上一个村子里通过军区司令部接洽好的。游击队的任务是把医疗队护送过敌占区,不让他们受到敌人的袭击,同时把他们带过封锁线。这些游击队员都是瘦瘦的有自信心的老战士,他们惯于在敌人附近活动,善于渗透过敌人的据点。他们身上背着沉重的背包,肩上挂着旧步枪,小心翼翼地向着敌人封锁线的某一处前进,那儿是敌人所最想象不到的一处。
在山上行进时,董和白求恩两人大谈起私事来。有好几个小时,董问起白求恩在西方的生活、他的家庭、他的工作、他的早年。现在董把马骑得更靠拢白求恩了,用袖子抹了下脸,接着问道:“同志,你舍不得到冀中去吧!”
白求恩一面在马上把身子往前府了一下,向黑暗中凝视着,一面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倒并不。我们早应该去了。”
“那么郝尔小姐呢?”
“我相信她一定会给我们把药品器械搞来的。”
“我所指的是另外一方面,”董转弯抹角地说。“你是不是舍不得离开她?”
白求恩在马上扭动了一下,然后大声笑了出来。前头立刻传来了嘘嘘的警告声。“董,你这个鬼东西,”他嚷道,“你原来在那儿替我编出了一段罗曼史!”
董跟着笑了起来。“那两天,他们一直都以为你跟郝尔小姐在谈恋爱呢。”
白求恩格格地笑着。一阵风把雨点打到他们的脸上,他便把身子向前一倾。
过了一会儿,董问:“你跟你的夫人离婚很久了吧?”
“唔,相当久了。”
“你还想结婚吗?”
“你今晚的情绪很特别,董。”白求恩点起一支烟,用手挡着雨。在火柴的片刻亮光里,董?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