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良久的沉默。时间已经过了零点,生物钟向来正常的秦淮袭来一阵倦意。他感觉大脑停滞了。游戏,答题,偷东西,工友,好人,坏人,王世佗……这些看似零散的如同奥数课本照搬来的题目,却都似乎在指向一个方向。
他隐隐约约觉得不对,这让他很迷茫。因为作为一名心理学专家,秦淮明白,所谓第六感里说不清的那些“不对劲”,就是问题的关键。
可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不对劲?
音箱:“只是闲聊,不算游戏内容,答错了也无妨。你们几个猜一猜,这两口棺材里,装的都是谁?提示一下,是你们一直想要找的人。”
很显然,这里面应该有王世佗的孙女王曼。另外一个人,一个警方在找的人……
很显然,罪犯不至于将自己塞进棺材里。
秦淮:“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王曼和那个小乞丐吧?”
过了一小会,音箱里传来声音:“你们真的很聪明,没错,就是那个可爱的孩子。他真的很机灵,机灵到他甚至算到了我会把他抓起来杀掉。”
韩易:“你可真不是人!你拐了一个好人的孙女,利用了一个无辜的孩子,还打算把两个孩子都杀掉?”
对面的人的情绪却丝毫不受影响:“那你们猜猜,哪个是王曼,哪个是乞丐?”
秦淮扫了一眼心电仪器,轻描淡写地说:“通常女孩子的心率要比男孩子高,情绪过激的人心率比情绪稳定的人高。小乞丐既然知道你要杀他,应该更坦然些。我猜左面那口棺材里是王曼,右面的是小乞丐。”
音箱里的人哈哈大笑:“你们真的,太聪明白。比我想象中的废物警察聪明很多。看来,你们也有点进步。”
说到这,音箱里的声音突然语气有变,紧张得情绪又一次袭来:“那么我问你们,如果让你们选择救其中一个,你会选择救哪一个?”
站累了的韩易索性席地而坐,也顾不得一地的尘土了,他对着摄像头说:“废话,警察还能厚此薄彼?都是命!你别在这拖延时间了!”
很显然,对方不满意这个答案,“穷人的孩子和富人的孩子都想救?年轻人,想要太多,可能什么都得不到。”
秦淮薄唇微翕,淡然很多:“如果这样,都不救了。”
秦淮语出惊人已不是一次两次,韩易见怪不怪,对方却有了兴致。
“都不救了,那你的任务能完成么?”
秦淮眉梢轻挑:“那你告诉我,我应该让谁作出牺牲?谁活该被牺牲呢?穷人的孩子,还是富人的孩子?”
说到这,秦淮顿了顿,尽可能让自己显得随意,“我这个人,一毛不拔。”
喂喂喂,秦老师你自己听听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困了!韩易恨不得给秦淮一巴掌,好歹您老也是高知,你这词儿用得对么?
对方却哈哈大笑起来:“你比他有意思,你说说看。”
强光手电的惨白色映衬得秦淮愈发苍白,他额角也有了汗珠,隐匿在碎发里,偶尔反光闪烁,不刺眼,很温和。他的笑亦是温和的,眼神却十分坚定。深邃的眼眸一如宁谧的星空,安静又充满力量。
他看不到对方,只能定定凝望着摄像头,可他的气势却丝毫不输,极尽压迫感地问了一句:“我相信你能听懂,何必再问一遍?”
短暂的沉默之后对方又是哈哈一笑:“你真的,很有观察力。”
韩易一头雾水,大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秦淮。有轻微洁癖的秦淮此刻也感觉到了体力上的不支,挨着韩易坐了下来。
秦淮:“其实这是个简易版的电车问题。原问题是‘一个精神病把五个无辜的人绑在电车轨道上。一辆失控的电车朝他们驶来,并且片刻后就要碾压到他们。幸运的是,你可以拉一个拉杆,让电车开到另一条轨道上。然而问题在于,那个疯子在另一个电车轨道上也绑了一个人。这种情况,你拉不拉?’”
韩易叹了口气:“现在摆在咱们面前的不是一个对五个的问题,而是他所谓的穷人孩子和富人孩子的问题。秦老师,我发现,这个罪犯,仇富心理很重啊。”
秦淮点头:“没错。他这个人,仇富心理重,报复心理重,目的性很强,绝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反社会人格。但是他又很复杂,他的报复对象都是所谓的好人或者帮助过他的人。我也没太想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矛盾。”
韩易:“那秦老师,一毛不拔是什么意思?”
秦淮深吸一口气,不疾不徐道来:“你还记得这个罪犯以爻卦为引让咱们找到这来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人应该对传统文化颇有了解。方才和他的几轮对话,这种感觉愈发强烈。他提出的这个电车问题,本质上就是取舍问题。孰轻孰重,到底怎么定义?世人讨论了这么多年,其实古人很早就给出过答案。这就是一毛不拔的故事。”
“秋战国时期,百家争鸣。墨子的弟子禽滑离问道家大师杨朱,如果拔您一根汗毛可以于天下有利,您会怎么做?杨朱回答‘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事实上,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标准可以辨好坏,辨穷富,辨善恶,取一毫或许很小,那什么算大呢?能取一毫,就可以得寸进尺为取一块皮肤,一条腿,一个活生生的人命……任何不合理的取舍,无论大小都不能任由它发展。所以我的态度很明确,如果非让我去选择,那么我宁可两个都不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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