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加快脚步走过去,那车夫熟络地跟他打招呼:“问全师父,少爷吩咐我在这等您很久了。”
问全准备上车而撩起的衣摆又放下,紧攥着手里的念珠,问那车夫:“赵远不在此处?”
车夫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少爷在哪,这小的也不知道。”
车夫见他神色淡淡,分明看不出什么情绪,但他又无端地从问全的身上感受到了几分寂寥。
他顿了一下,又说:“少爷没说去哪,但让小的在这里一直等到师父您出来,接您回去。”
问全不知道为何有一种理所应当地觉得赵远应该在这车中等着自己的感觉。
他笑了一下,轻轻摇头,自己当真是有点魔怔了。
自这皇宫到承天寺,路途虽不算得上远,但出了闹市之后一路往东,便越发人烟罕至。此时将近夜晚,日落西山,这路上便只剩下偶尔来往的几个香客。
夜幕素来是危险最好的保护色。马车的颠簸就在一瞬间突发。
问全听见惨烈的马鸣声,然后他整个人便重重地砸在了马车车壁上。不知什么东西劈在了马车上,整个车厢突然朝四方炸裂开来,碎裂的木板飞溅到空中。
问全随车撞在了地上,整个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才被某种东西挡住了停了下来。秋夜里特有的萧瑟的冷风,疯狂地从四面八方扑了过来,唯有身前挡着问全的东西传来温热的触感。
他还未看清到底是什么,寒光已经从眼前一闪而过。问全连忙侧身,一柄长剑已经插在了身旁不过半步远的地方。他尚未来得及松口气,便在那锋利锃亮的剑身上,看到了身后黑衣人举着剑朝着自己背刺而来的倒影。
他已来不及闪躲,只能眼睁睁的望着那倒影中的剑离自己越来越近。就在千钧一发之际,一枚飞镖不知从何处射了出来,在问全的眼前飞过,擦过了他的耳边,直刺他身后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立刻悄无声息地倒下了,连一句□□都来不及发出。但他脱手而出剑已近在咫尺,问全将手挡在身后,那剑在胳膊上划破了一个血口,斜着飞了出去。温热的血液瞬间渗满了整片衣袖。
疼痛袭来的那一瞬间,问全却不知为何竟突然想到,原来那日赵远手臂受伤的感觉就是如此。
他未来得及细想,另一半肩膀便被不知何人抓住,整个人忽而腾空起来。他竟在空中飞速地移动。
“问全师父不必惊慌,属下是殿下派来的。”带着问全的黑衣人沉声道。
问全回头望去,见方才自己受伤之处,十几个黑衣人早已打作一团。刚刚还对着自己憨厚笑着的车夫,已经不知何时倒在了血泊当中。方才问全滚下地时挡着自己的东西,便是车夫的尸体。
黑衣人继续道:“属下先送问全师父回承天寺,以后便由属下保护问全师父。”
风快速地在耳边划过,问全若不仔细听,几乎听不见他在讲什么。
他听到后半段,心一提,问:“之前那位施主呢?”
他问的是之前赵远派来保护他的那位暗卫。
黑衣人没有在说话,仿佛刚刚所说的话便是他的任务。此刻任务已完成,他便成了与之前那位一样的一根木头了。
这木头将它送至承天寺门前,便瞬间在问全面前消失不见了。与之前那个暗卫不同,问全无法再感知到他是否存在于周围,亦或者是他真的走开了。
刚才在冷夜里的飞速移动,身体的感觉几乎麻木。现下回到承天寺中,走在廊道上,秋风穿堂而过,手臂伤处的疼痛再也止不住地涌了上来。
问全望着自己的伤口,却记起赵远身上纵横交错的各种伤疤。那如今夜这样的刺杀,赵远又经历过几次。问全不愿去想。
幸而赵远今日不在,否则他们两人将同时陷入方才的险境之中。况且,这伤口在问全看来虽算不上严重,但那衣袖上渗透的血迹看起来到底有些惊人,问全并不想让赵远知道他受伤。
承天寺为他安排的禅房近在眼前,他缓慢前行的脚步却停了下来。
那本应该因为没有人在而处于黑暗中的禅房,此刻却亮着光。
倒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问全露出一抹苦笑。
萧禄今日在御花园园中杀他不成,又支开赵厉让他独自一人回来。今夜黑衣人若不是萧麒指派的,便只有萧禄了。现在的状况下,还会来这承天寺找自己的,除了赵远又有谁?
更何况赵远的身影即使只是透着窗纸露出来模糊的一面,问全也自然认得。
他虽不愿意在此刻见到赵远,但在看到这亮着屋子的那一刻心却酸软不已。到底是自那日在城门处见过他的背影后,他们便直至今日也未再见过了。
问全曾听闻上战场归来之后,人多多少少都会变一些。他站在这月色下,看着那窗户上透出来的背影,不自觉地露出一抹清淡的笑。也不知赵远在边境的尘土中,又没有被晒黑,有没有受伤。
他看着那窗上映照出的影子,不自觉地往前挪了半步,而后手臂传来的阵阵作痛却让他忽而惊醒。问全转而回头,往另一处去了。
禅房之中,坐在桌子旁的赵远正凝望着自己手心里的东西出神。若是此时问全在场,他便能一眼认出赵远手里的东西正是十三年前,他交到赵远手中而又意外断裂的那一串佛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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