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知道水很深,当龙云沁网鱼时,它会下水域嬉戏,那样的水清澈见底,这黑乎乎的一片,带来恐怖。
“黄胖,过来,我们要离开了。”
龙云沁过去抱住黄胖,将它放在水里,它惊慌划动了两下狗腿,便稳稳跟随着龙云沁。
出大门,四周仿佛汪洋,远处隐隐可见条朝上的石子路,那是通往祠堂的道路。
水很冰凉,雨水击打着脸庞,龙云沁心里没有任何杂念,他甚至不去想自己可能就葬身在这片水域里。
当体温失去,体力耗尽,他会沉沉地坠入。
黑夜将成永夜,白昼再不会抵达。
这一生可有遗憾?
李玙原计划去希腊,正遭受经济破产的古老国度,景致依旧,千百年来,人世几番更替,古老的面孔早远去,唯有江山依旧。
老板度假,司机旅游。
直升机的驾驶员不在,李玙昨天同意了他的假期,他没理由像件仓库里的零件,安安静静摆放原位。
s市的清晨,一通又一通的电话,李玙忘记了他还没吃早餐,也忘记了从H市到S市,他没有停歇过,甚至没有洗把脸,换身衣服。
他在申请一个飞行许可,他要去一个偏僻的地方。
电视机里,在播报灾情,泥石流,冲毁的民房,救援的官兵。
那是座荒村,那里几乎没有什么人住,那是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
清瘦的男子,像少年一样的身板,安静忧郁,默默凝视时的眼神,太难忘却。他的刘海有些长,他总是任由刘海留长,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住他的情感。他有细腻的绵绵的情意,藏着,像藏在身后的,衬衣袖口上的一道小裂痕。
他看似如此敏感脆弱,实则迟钝柔韧。
水果刀,削过食指,血液滴洒在苹果鹅黄的肉上,龙云沁小声惊诧,低头舔着手指,像小孩子似的。
用力抓扯过龙云沁的手,责备他笨手笨脚。
那时,李玙分辨不清自己的怒火来由,他见龙云沁傻傻地往食指上贴OK绷,一张不够,血止不住,他贴了两张。
他茫然,默默忍受,他又削了一颗,小心翼翼,不让食指的血液沾到。
他吃着沾染了血丝的苹果,他从不浪费。
食指的血从OK绷里渗出,他抬起,看着,又放下。
对李玙而言,龙云沁的表情他都看得透彻,他读懂他,就像读懂接过手的任何一张卡片。文字不重要,纸质和设计,才是重点。他的淡漠,从来只是表面。
李玙大口咬着苹果,嚼碎心中冒出的念头,他不能做什么,能做什么,他自小便懂得,他的自制力,不是与天俱来。
当龙云沁撕下被血液泡湿的OK绷,在寝室角落里,揣着瓶药水要浇洗伤口时,李玙暴力般抓住了他的手腕。
没有责骂,没有言语,他拽着龙云沁,快步穿过大厅,他手里捏着车钥匙,却不知道何时拿在手里。
秦启明总是亲切喊他小龙,李玙唤他龙云沁,那是第一次喊出的名字,后来再没变成“小龙”,或者“云沁”。
车停在一处小区医院,龙云沁愣愣下车,来得匆忙,他没带医保卡,他摸了摸口袋,愣愣往院门走去。
“龙云沁。”
李玙喊他。
龙云沁回过头,李玙从皮包里抽出两张钞票。
“我带钱了。”龙云沁没接过。
那时的李玙曾认为给少了,龙云沁心里不悦。在后来,李玙想,如果他喊他“小龙”,用秦启明那样的口吻,那么龙云沁也许不会有心结。
李玙所不知道的是,龙云沁在医院走廊坐着,坐了很久,他兜里只有几十元,他没去看医生,没去止血。
只是轻型,这样小而浅的创口,血液终究会凝固,只是比常人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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