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棠是准备将人直接拿下,交由府衙看管的,但是昨夜与魏楚越细谈之后,他仔细翻了那册小账,再将徐州之事前思后想了一整夜,心里已定下了主意,正如同魏楚越所说,玄剑山庄这样的江湖势力不足以祸乱一方,西南之乱乱在臣者不臣,徐州之案归根结底还是贪腐之案,若不能连根拔起,再来多少节度使都得跟曹昇一个死法。
所以秦棠不会揪着蔡允、贺宣和玄剑山庄不放,而寒崇文还有其他用处。
寒崇文沉了口气,点了点头。
“另有一事,需得寒庄主指点。”
“不敢不敢,还秦少卿请直言。”
秦棠没有直接发问,而是给寒崇文递了封信去,正是那封藏在傅丞云身上的书信。
寒崇文眉头紧蹙着看完了信,一时无话。傅家一门被灭,寒崇文就算事先不知情,事后也能探听到一些事情,何况江湖上谁人不晓得傅仲青与玄剑山庄的关系,谁没事会去招惹远威镖局?还是下如此毒手,诛人满门?寒崇文原先以为是无忘斋做下的,可无忘斋是收银子办事,收的是谁的银子,他猜也能猜到个六七分,现在看见了傅仲青的亲笔信,一切便都清楚了。
但寒崇文不知道的是,秦棠现在把信交给他,是什么意思?或者说,无忘斋、魏楚越是什么意思?
傅仲青信上言明是得了无忘斋的消息才着急将独子傅丞云送去给他代为照顾,魏楚越也说傅丞云是他派人救下的,怎么想都觉得无忘斋在整件事情当中是一个奇异的存在,这难道又是魏楚越的什么阴谋诡计?
魏楚越不用看都知道寒崇文在怀疑自己,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忘斋可疑,这些日子以为魏楚越一直在琢磨,究竟是谁下的套,这局做的简直天衣无缝,就像是专门用来套无忘斋的,若非是熟悉无忘斋,哪里能做得这么密不透风?
“魏某心里有些疑惑想请寒先生解答一二。”魏楚越问道,“第一,傅家出事之时,寒先生是否接到了傅仲青的飞鸽传书,来接应傅丞云?”
寒崇文看着魏楚越点了点头:“约在了徐州城外三十里的刘家村。”
收到了傅仲青的飞鸽传书,上面只不过寥寥几个字,请寒崇文往刘家村接傅丞云。寒崇文心中有惑,但也没多想,派了人下山,可第二日就接到了信,傅家被屠,傅家小少爷傅丞云失踪,而玄剑山庄的人那刻还在路上未到刘家村。
寒崇文心中警钟大作,即刻将冯进也派下山去,却未寻找半点傅丞云的踪迹。
“当日,我派去的人找了个机会给傅仲青传了信,不多时,傅仲青回到镖局就放了两只信鸽,我的人以为是求援的,不到一个时辰,傅家小少爷也被送出了城,按照原本的计划,他只需在镖局外候着,等那些刺客自己送上门即可。却不想人来得比我们预料的快的多,而且光明正大。那人是四海堂的香主,想来寒先生或许听过他的名号,邳林双斧侯灿。侯灿入镖局后一直入夜都未出,还真是在傅家做上客了,带到夜半三更,镖局侧门一开,十个蒙面黑衣人鱼贯而入,我的人方知大事不妙,可他孤身一人救不了整个傅家,唯有立刻出城追上了傅家小少爷。”
秦棠也是第一次听魏楚越细说傅家灭门那夜之事,不禁皱了眉头,道:“傅家一门十九口遇害,其中并没有那位侯香主。”
魏楚越扬了扬嘴角,自然是不会有侯灿的,四海堂这位香主就是三更天打开傅家侧门的那位。
“原本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何傅仲青明明放了信鸽求援,来的不是玄剑山庄而是四海堂,那一夜都没熬过去?还有一点,傅仲青信上所提到的账房先生,居然来了卞城,接应他的人就是杀他的人,用的是玄剑山庄的剑法。这两个问题,恐怕只有寒先生能为我解惑了。”
寒崇文盯着魏楚越,眼中像是结着一层层厚厚的寒霜,下面买着血红滚烫的怨毒。
玄剑山庄里有内鬼,魏楚越的话已经说得那么明白了,这一句就不用说出口了,否则寒崇文说不定真要气急败坏地活剐了他。
抓了蔡允,套出了贺宣,寒崇文就算想赖,也不知道如何否认。是非曲直皆凭魏楚越一张嘴,上下唇一碰,就连傅家的灭门案都要扣在玄剑山庄头上,寒崇文捏紧了拳头,咬住了牙,强加怒火压了下去,他倒要看看,魏楚越还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魏楚越不理会寒崇文想要将自己千刀万剐的心思,转头向着秦棠道:“那个小厮的尸首,秦少卿可曾查过?”
秦棠点了点头,魏楚越又是明知故问,他道:“那人身高五尺七寸,不算魁梧,约莫三十多岁,右手掌心和虎口有茧常年握剑,面容无奇,右侧脖颈处有一颗痦子,身上有好几处旧伤,不过后腰的一处陈年旧伤比较严重,是从鬼门关走了一趟的,可惜这一次没这么好的运气。”
秦棠一点一点说着,寒崇文的脸色就肉眼可见得一点一点垮下来,那人他知道是谁。
“这个人样貌我找人绘了张图,寒先生瞧一瞧可曾见过?”魏楚越将人像铺展到寒崇文面前。
宋怡临与那人交手,不是泛泛之辈,否则也伤不到宋怡临,他原本还想掩藏武功路数,可遇上的是宋怡临,逼到生死关头他根本顾不上了,能有这般身手的人,在玄剑山庄不可能是无名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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