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对江风的态度既不像作秀似地过度亲昵,又不像众人预想般冷漠疏离,亲切而自然,礼貌而默契,众女孩这才接受了现实:江风,是真的要嫁给长安城那个,风度翩翩的少年郎了。
晚宴时,钟淑微兴致极好,硬是拉着一桌子女孩喝了酒。江风也跟着狠狠地喝了两大盏,喝完觉得酒气上涌,在褚颜的掩护下告辞出来。
她踉跄地沿着连廊转到江佐的书房。江家因连着嫁女、娶亲的缘故,每日筹备嫁娶、迎来送往自是不少的。考虑到江佐工作的保密性和睡眠的充足性,便在后院单收拾了一间书房,平日里都上着锁。江风总是借着洒扫的由头往里扎,江佐便也给她单配了钥匙。
江风原想着今日人多手杂,书房一定是锁了的。走近时却见房门虚掩,她心里一惊,猛地推开门。
与脸色煞白的沈顾行四目相对。
沈顾行长身玉立,手里捧着那个一尺多高的榫卯木制大肚娃娃。这娃娃工艺精湛,从外面看像是整根木头雕刻而成。其实是由100多根长短不一的木头通过榫卯结构拼搭,内里是空的。
江风将玉玺和那道诏书藏在里面,又因为它结实,随便怎么摔都不坏,便一直那么随意地放着,倒也少惹人注意,一路从凉州带到了长安。
到底被他发现!
江风叹了气,合上门。
“这东西果然在你这里?”虽然不可置信,可听语气像早知道了似的。
江风有些诧异,但仍解释道:“则天皇帝被今上逼宫,心存不甘也是有的。这诏书虽说要授相王为帝,寿春王为皇太子,可如今陛下稳坐朝堂,也不是一道诏书能轻易废弃的。”
沈顾行只是不说话,看她的眼神尽是怀疑。
“李重俊造反那事,你我亲眼所见。相王父子,必定也在图谋大事。江山入谁手还真的说不定。纵便有朝一日相王得继大统,也不一定非要立寿春王为皇太子。皇权更替,可都是他们李家自己的事情。咱们何必跟着掺和。”江风继续说着,还上前去拉沈顾行。
沈顾行没有躲,但也没有顺着江风,只一字一顿地:“把它们给我!”
江风愣住,问:“为什么?”
沈顾行:“你说得对,朝堂之事,同你这样的闺阁女孩一点关系都没有。你又何必趟这滩浑水!”
江风:“那你呢?你要怎么办?”
你要怎样搅弄这摊浑水呢?宜业?
沈顾行摇头,些许无措,只喃喃道:“别问……”
江风不依不饶:“你要交给相王?”
沈顾行用沉默做了否定回答。
江风的心荡到谷底,冷冷道:“相王已有春秋,你自然是要献给寿春王殿下了。”
古有吕不韦奇货可居,投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质子。今天的沈顾行,当然明白谁更有投资价值。
沈顾行身形摇晃,似有不稳,“阿风……我知道你怀疑我。可是,交给我,可以吗?”
“不行!”江风声音不高,但是却无比坚定。
沈顾行:“阿风,寿春王对玉玺和诏书势在必得,全不由你我。现在交给他,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你若不说,他怎么知道玉玺在我这!”江风质问道。
“那我又是怎么知道的!”沈顾行声音陡然激动,面色潮红:“人心难测,为了这枚玉玺,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你以为袁瑛把玉玺给你,真的神不知鬼不觉吗!你以为窦怀让对你放松了警惕吗!你以为临淄王为什么会娶江绯!你以为……李隆业只是单纯地喜欢你吗!”
面对沈顾行的质询,江风难以招架。她自以为是,妄图瞒天过海,殊不知各方势力早已将她死死盯住。
电闪雷鸣间,她猛地抬头,“那你呢?你是喜欢我吗?”
众人千方百计都不能得,反而轻易地落到了一腔痴情纯良至真的无心者身上吗?
沈顾行却笑了,直到笑出泪来,“我多希望这只是一个木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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