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嫌弃酒楼吵闹,买了坛酒提上,信步往城外走去。时近傍晚,偶尔能看见几个行人,也是步履匆匆往家里赶去。
到了城郊一条小河边上,二人寻了个干净的石头坐下,沈屹拍开酒坛泥封,抱起来灌了一口下肚,然后递给了柯钺。
小河一径流淌着,晚霞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映在两人面庞上。
还是柯钺先开口道:“公子,且不说这位谢公子身上种种奇怪之处,您真的打算就和他……就这样了?”
倘若他决意如此,凭公子这认定一件事就一根筋的性子,沈家一脉可能会就此断绝了。
沈屹默然片刻,道:“我什么都没有,在你们眼里,我或许是护国将军沈唐之子,是你们的少主,肩负为家族复仇的重担,可在我自己眼里,我想抓住的都如眼前这条小河,看上去美不胜收,却是转瞬即逝,付出一切都留不住。”
柯钺无言,当初的护国将军官居一品,深受景帝信重,少主更是年仅八岁就一身好功夫,惊艳全军上下,那时候他是何等恣意风光?现在呢?武功尽失,不得不顶替奴仆之子身份逃避追捕,为了堂堂正正的为家族洗清冤屈,他昼夜苦读,只求一个公正清白。这样如履薄冰的日子,他过了八年了,从未有一日松懈,也从未有一句抱怨。
现在他这样说,柯钺根本忍不下心劝说,让他放弃?为了家族找个女子传宗接代?他说不出口,看得出来,沈屹也是满心纠结痛苦。
他不是神,他是个人,一个才满十六岁,本该快乐无忧的少年!
沈屹又灌了一口,将酒坛放下:“你去告诉柯鸣,以后他就去护卫谢师弟,他为人跳脱,鬼主意又多,我如今却没有能力时刻看护他,就像今天,有人欺到面上,我也最多不过站在那里,用这残躯拖得片刻时间罢了!以后就让柯鸣护他如护我一般,如果有一天,谢师弟少年心性,不再把今日之事当真,我便……”
便如何?他没有说,柯钺应道:“是。”
就算想散心,沈屹也只是喝了两口,回到会馆,柯钺隐去身型不见,沈屹则独自上楼,看他的屋子亮着烛光,沈屹微微迟疑,然后推门进去:“谢……谢山长?”
本以为是谢岱宁来了,没想到却见谢暄坐在那,也不知道来了多久。
谢暄站起身,像是有些为难的叹了口气,道:“你跟我来。”
沈屹只得又随他出了屋子,两人走到僻静处,谢暄来回踱步,似乎有什么事情不好开口。沈屹心中疑惑,静默不语,过了一会儿,谢暄才下定决心一般,对他道:“沈屹,你来云岚书院已有七八年了罢!”
“是,学生九岁入书院读书,承蒙山长教诲,已有七年。”
谢暄点点头:“这七年,我是看着你一步步从童生考到秀才,从一个小小孩童慢慢成为众学子敬仰的书院正管学长,你日夜苦读不辍,凭你的能力,今年秋闱中举毫无悬念,而来年春天也必会一举高中,前途无量。”
沈屹微微赧然,拱手道:“学生能有今日,全赖山长当年,为惠及贫苦学生,准考试入院,也为……”
谢暄打断他:“还有我给你取名一事,你还记得吗?”
沈屹愣了一下:“自然记得。”
他当年隐去身份,以家仆之子名义求学,将原名改为一个“一”字,是谢暄说人贵有钢骨,即便出身不高,也望他求学之心如山峰坚定不移,所以改为“屹”字。
小小的少年郑重点头答应了,从此就把这个字当作目标,再孤独困难也坚持不懈。
虽然谢暄之前没怎么教过他,可他对谢暄一直十分感激,对其人品也很敬佩,若不是谢暄,当年一个家仆之子,旧部为了保护他或折损殆尽,或四散各地,他就如丧家之犬,别说求学,好好活下去都难。
某种意义上,是谢暄也是云岚,庇护了他沈屹。
谢暄欣慰的笑了,眼前这个风姿出众的少年,他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努力上进,聪慧无双,更难得的是人品贵重,任正管学长三年,每每行事都是端正谨慎,三月里谢黛宁一来,他就有了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难说当初安排她住在静园,不只是因为对沈屹放心这一点,再想到这段日子看这两人相处,虽然那个丫头胡闹,穿着男装行止出格,可在沈屹边上,时不时还是会露出点小女儿情态。
谢暄微微一笑,不再犹豫,直言问道:“那么我要把女儿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沈屹先是目露惊讶,然后便深深一揖,毫不犹豫的说:“山长厚爱,学生感佩万分,但是心有所属,此生非此人不可,所以万不敢受!”
第32章
◎马甲被我爹扯掉了◎
32耳
“山长厚爱,学生感佩万分,但是心有所属,此生非此人不可,所以万不敢受!”
谢暄一听登时急了,也顾不得山长的威严,大声问道:“心有所属?你对哪家姑娘心有所属?这些年在书院,我就没见你下过山!再说,你觉得我女儿不好吗?她除了淘气跳脱了些,其他都挺好的啊!你看,长相没的说,诗词文章也不输你吧?我出的题目她还赢了你呢!还有那个饭堂的事情,她不也帮了大忙了?还有……”
谢暄,谢山长为难的抓了抓头,好像是没了!
只见沈屹缓缓直起身子,目光呆愣的瞪着谢暄:“山长,你说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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