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六这日沈谦直到亥时才归,满面的疲乏踌躇在院中,正屋里已熄灯,青松将灯笼往前送了半步,见他仍然未有动作,问道:“夫人吃过药就歇了,大人这是怕吵着夫人?”
先前收拾出来的耳房,如今给了鸳儿住,沈谦垂眸看了一眼青松,吓得他讪讪道:“鸳儿毕竟是姑娘家,小的就将耳房给她住了。”
沈谦点了点头,指了指倒座门:“今夜与你将就着睡。”
青松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他今日在皇城外等沈谦时,已听到先头出来的官员议论,今日议事怕是不顺利。
月掩入云,寂静无声。沈谦躺在床上,一旁是正要入梦的青松,微蹙眉头道:“你明日问问林之和,夫人何时才好,再去码头包三艘船,只说是要送行商家眷用。”
“若是我真出了什么事,你就回府找二老爷,他自会护着你们去杭州。”
青松冷不丁吓得一激灵,好歹是听清楚了话,答道:“大人放心,小的记下来。”
沈谦说完了话,闭着眼在漫漫长夜里思索着来路与去路。
这夜玉京城里难眠的人,自然不止沈谦一人。王炳之的书房里,仍旧灯火通明,陈见清坐在下首的太师椅上,一口浓茶下肚,就骂道:“原以为是要我们的地,没想到这是断咱们的香火。”
王炳之睨了他一言不发,他俩对面坐着,这样的举动自然没有让陈见清忽略,冷声道:“难不成王尚书觉得沈谦这是何意?”
今日议新政时,众人才知原来土改还牵扯了人丁税,自古以来家中生了男丁就要向衙门交五钱银子的税赋,穷人家自然是遵照此法,不敢拖延。可许多富绅即使生了十个儿子,也不肯依照规矩上税。
因此这土改还与家中人丁挂钩,凡是家中田产低于五亩的农户,若是添丁不再交税,而田地五亩至十亩的乡绅,一丁以二钱计税,其余富绅世族前三子以五钱计税,之后每生一子就多添一两银子。
这钱之于富贵人家自然不算什么,可对穷苦人家来说,自然是省下了大半年的嚼用。
在上首的男子,暗沉着脸看着陈见清道:“你就只记挂着这一条了?怎么,难道你家中妻妾又给你生儿子了?”
后头浓眉大眼的男子,哈哈一笑:“本将可是听说了,陈大人前阵子还想着占沈家一个妾室,家中九房姨娘还不够折腾?”
陈见清转过头冷哼道:“仇琛!说事就说事,何必扯到我后院里去。”
“罢了,诸位大人息怒,本王冒着风险进京,可不是听你们说这些的。”
这自称王的男子,正是弘德的弟弟,敬太妃生下的儿子南安王。当初他身子孱弱似命不久矣,早早就被敬太妃求了先皇的恩典,与他一同去了封地的王府将养。
本以为这对母子翻不起什么风浪来,谁知汝阳王哪里是省油的灯。先前沈谦到浙江去扣倭人,设军户一事,让他不得不让人撤回倭国,由此生意受了好些折损。
高品在朝堂几十年的经营,他周密谋划大事已久,与倭人的生意高家也掺了股,因此许多关系早已分不清了。倭人孝敬他的金饼,而今大半都在这些人的手中,甚至陈见清去年新纳的姨娘,溯源起来还是倭人的女儿。
王炳之目光如炬,起身道:“王爷,下官觉得这新政一出,朝野到民间必然是动乱一片,王爷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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