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旸对此番安排虽未提出异议,以她的精明却不难想到,骡马重物行于最后,一旦遭袭,他们的退路便算是给堵绝了,思索中凝目向山谷深处望去,前方依然是一片昏蒙的黑暗,现下已分不清前后哪处是开端,算了算距几人进入也该有半个时辰,周遭景色不变,始终是黄灰的山岩土块,除此之外连株杂草都不曾见到,抬头只能望见一道细而遥远的白线,若仔细去看,便会生出那道白线越来越远逐渐消失的错觉,两侧岩壁像是仍在向中央不断推挤,单这环境便能憋得人喘不过气来。
“若是害怕便阖眼休息,拉住我的袖摆,我会牵着你走。”
令人心慌的行进声中,一道冰冷语声忽然响起,催散了令人窒息的静默,林旸循声后望,便见一道纤瘦身影克制地随于白霁身旁,声线紧绷得厉害,“没事的小白,我不怕……”
正在此时,林旸感觉自己的右腕倏地给人捏住,身后语声同时中断,应当是给白霁提醒制住了,洛渊深邃的目光落向前方,林旸顺着看去,便见覃施谷已在前头不远处无声停了下来。
这一停整个队伍便也随之停下,几人皆是临敌经验颇丰的好手,无一人妄动,覃施谷将手中火折子前举,慢慢矮下身去,左手在地面细细摸索片刻,转头向他们道:“小心点,那些人都是在这附近被拖走的。”
林旸挑了挑眉,自然地向前两步,火折子昏黄的光线下可见地面上有道道暗红抓痕,狂乱地深入细土碎沙,像是经历了极恐怖之事,以至于这些人连十指连心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了。
林旸只看了片刻便收回视线,身侧之人好似自然便懂得她的心思,温淡语声适时传来,“人是凭空消失的。”
林旸勾了勾唇角,不等接话,任傀恐惧不安的语声便自队伍末尾传来,“这地方本便阴森,洛姑娘还是别说这些吓人的话了。”
“这些抓痕皆是深入地面后突然中断,不是凭空消失的痕迹又是甚么?”
“不会……不会真给地下的冤魂拖到阴间去了吧……”任傀听林旸也这样说,登时吓得面色青白,上下齿都打起架来,他牵着马走在最后,自然见不到前头那些血痕,若是突然间瞥见,以他的胆量,恐怕会给吓得立即逃跑。
“什么阴间冤魂,若真有这些东西,怎不见我从前抓捕的那些人来找我索命……”覃施谷惯例地要叱骂任傀两句,只是话还未说完,整个人忽然身形一闪,侧身贴在了岩壁上,尖锐的破空声由远及近,转眼便逼至林旸身前,未及,被一只修长匀称的手及时抓住。
林旸勾唇对洛渊笑了笑,足尖一点,向暗箭射来处追去,口中尚有闲情调笑,“话可别说得太早,这不覃大人抓捕的怨鬼便来找你们啦。”
洛渊不放心林旸独自上前,扔下箭矢紧随其后,两人前后不过两步,洛渊眼看着林旸伸手拽住一个黑影,反手按在墙上,竟一招便将对方制住了。
“别杀我,别杀我……我上有老下有小,家中还养有两狗一猫,这辈子没做坏事,就只有十三岁那年偷烧了先生的书,十七岁时偷了小翠的簪子,还有,还有……我都招,我都愿意招!”
林旸饶有兴味地看着被自己提在手中的灰衣男子,对方正紧闭着双眼双手合十,口中还在念念有词地不打自招,林旸见这人絮叨得离开,手上略一用力,男子便再说不出话来,“行了行了,谁愿意听你招供,说说到这里来做什么?”
灰衣男子听着近在眼前的悦耳语声,还当是自己吓出了幻觉,不由自主地睁眼向前,待看清身前两位女子的绝世容颜,更是中了邪般地僵在原地,神情迟钝呆滞,“想不到地府的鬼差竟生得这般好看,怪不得那么多人都给勾去了魂……”
林旸听其所言,分神看了眼身侧白衣卓然的洛渊,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人莫不是将她们当作勾魂的黑白使了罢?
“这位大哥,我们可不是地府鬼差,不过你若再不将自己的来历交代清楚,这位鬼差便真要将你勾走了。”
灰衣男子正被林旸含笑的眼睛勾得软了骨头,忽然间身子一甩,天旋地转,再回过神,已到了一个凶狠恶煞的男人手中,“说,方才为何偷袭我们。”
眼前这男子显然不似方才的“黑白使”般好说话,灰衣男子吃力地抓住对方手臂,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含糊的几声呻吟,“我……不是……救……”
林旸抱臂在旁看着,悠悠然出声:“覃校尉悠着点,莫等没问出话来便将人给掐死了。”
覃施谷不做理会,冷眼看着手中男子面色涨红,当真要断气时,忽然甩手将人摔在地上,“快说。”
灰衣男子经这一番吓唬,更不敢有所隐瞒,气都未喘匀便颤巍巍爬了起来,“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的名为赵孟玺,到役谷来只为走捷径早三日抵达神都,不曾想冲撞了几位大人,还望大人饶命啊!”
林旸神情玩味地瞧着这人,“我看你胆子不大,人倒是莽,这役谷里最近失踪这么多人,你也敢独自一人穿谷过来?”
灰衣男子给林旸笑得一愣,赶忙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几位大人有所不知,家父七日前突发重病,耗尽了家中钱财,小的心中挂忧,这才未能尽早出发,但若不能按时将药材送到,千草堂便会断了从我家的进货渠道,小人家中全靠上山挖药材来过活,若是断了交易便如同断了小人一家活路,若非如此,谁敢冒着性命之忧走役谷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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