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似乎不愿踏进古府,却又似十分钟爱古府的沂兰厅。而古痕与青冥见面时,彼此虽言语冷漠,却又显熟识,且冷言冷语背后都透着浓浓的关爱之情。只是,这种关爱,被他们刻意用冷淡掩盖住了。在这一点上,他们是惊人的相似,不将爱与情绪直白的表达出来,而是深埋在心中,只在他们认为别人不会知道的时候,才会表露出对这人的感情。
可以肯定,他们两兄弟间一定发生过某些特别的事情。
古痕似乎很满意我的沉默,重又开口,“他是我的兄长,所以我很了解他,就如同了解我自己一般。他曾当着我的面发誓,此生再不踏入古府半步,可他却为你自毁誓言,足见他爱你之深。可也正因为这样,他不敢再来见你,他因你受伤而倍感自责,而这复杂的自责只会令他的怪疾越发严重。”
古痕故意停下,神色庄重严肃,“所以倘若你死了,青冥离死便不远了。我此时对你说这些,你恐怕不信,但日会你定会明白我今日之言,毫无虚假。因为我了解他就如同了解我自己一样。”
“是么?”我淡问:“你和我说这些,是想让我为青冥活下去?可我需要的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我为何要相信你的话?在我眼中,青冥不是一个会为女人而死的人。”他桀骜不驯,目空一切,最重要的,他有一统江湖的野心,有野心的人不会被儿女情长牵绊。
古痕冷嗤,“有时候,最痴情的人可以是最无情的人,最弱势的人可以是最有权势的人,最无野心的人也可以是最有野心的人……一切并非不变,变与不变在于你怎么看。”我讶然看向古痕,他的冷眼似乎看透了我的心,他的话似另有深意。
“倘若,”古痕又加重了语气,“倘若我再告诉你,和国发生政变,你又信不信?”
“什么?”这个消息几乎令我跳起来,“和国发生政变?什么时候的事?水墨宇怎么样了?”
听到我连串的问话,古痕的嗤声更大,“没想到,你对和国六皇子倒真是念念不忘。不知道,他可还记得你对他的一片深情?”
我不理古痕的轻讽,“你告诉我,和国政变是什么时候的事?现在情况如何了?”想必水墨宇的匆匆回国也与此有关。
古痕冷笑着,不过没再讥讽我,缓缓道:“半月前,和国皇帝驾崩,二皇子水华宇趁机拥兵围困皇城,太子水净宇与五皇子水泽宇、六皇子水墨宇率亲卫军两万人仓惶出逃,于和国军政要地乌城遇水华宇五万军队堵截,双方激战两日,太子一方寡不敌众,率七千人突围而出,败走玄德(和国南部名城),受玄德蕃王明重天拥戴,固守玄德城与水华宇的十万大军成对峙之势。”
听到这,我稍稍缓了一口气,只要还没出事就好,古痕却紧皱起眉头,“你可听过‘三人棋,观者胜’这句话?”我大惊,这句话以前娘给我讲天下趣闻的时候说过,大致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以及“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寓意相近。这就是说,无论二皇子与太子哪方胜了,都不是最后的胜利,他们身后还有虎视眈眈的第三方,等着水墨宇他们两败俱伤之后,再坐收渔人之利。
“你的意思是还有人觊觎和国的皇位?”我试探性问道:“这人是谁?”
古痕轻轻颔首,“这人,你若不死,自有机会见到。他觊觎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和国,他要的是整个天下。”这也就是说,他若灭掉和国之后,就会相继攻打赤唐国和日月国,看来,这人的野心真是大的可怕。
“可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我一个弱女子,听了又能改变什么?”古痕今夜的话,都颇为奇怪,我虽明白他是为了激起我的生存意念,可这种军国大事我又能奈何?
古痕叹道:“你自然能改变些事情。因为目前而言,只有青冥方是这人的对手。只要青冥不死,他夺天下的步伐便大受阻碍,天下是否大乱,诸国是否被灭,就都还是未知之数。否则他要天下就如探囊取物,轻而易举。相信这其中的利害你不会不懂。”
“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啊!”我惊叹,他的势力竟有那么大么?可他又与青冥有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忌惮青冥?他要天下,青冥要江湖,这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冲突。“你不是一贯自傲不凡吗?”连赤唐国与和国都不放在眼中,“我相信你的势力也不会比他小多少吧?何必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我的冷言,古痕并不予反驳,淡淡道:“我此生志向并不在称王称霸,没有让我欲罢不能的理由,我的势力只是我独善其身的筹码而已,不值一提,天下有野心之人便不少我一个。”
淡薄名利?看来我对古痕的认知远远不够,他的言语,他的思想,他的人,总是出人意料,难以捉摸。他的意思,青冥若是死了,他便会退出天下诸多争霸势力的舞台,冷眼观战,谁胜谁负皆与他无关。
原来,赤唐盛世,甚至天下太平都不过是一个假象而已,海面虽然无波,下面却早已暗涌连连。太平游走在各方势力交错制衡的薄冰面上,各方都在静待时机,因而没有十足的把握谁也不愿轻易打破这表面上脆弱的宁静。
有时候,先发制人者反而易受制于人,因为一旦过早让人看清了自己的实力,就会失去震慑敌人的护身符。这便是一动不如一静,以不变应万变的精髓吧。
我终于明白自己如沧海一粟般渺小,也明白了古痕掳我时为何口放狂傲之语。当时我认为他疯了,现在看来,他非但没疯,恰恰相反,他将这天下局势中的利害关系看得非常清楚透彻,也利用得精妙。
古语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如今当真不假,我即使贵为公主,也不得不沦为权利争斗与对峙中的牺牲品。而我的牺牲又证明了另一件事,即赤唐国的实力不及古痕,否则倘若有一半的胜算,为了皇族尊严,皇上也会与古痕较量较量吧。若真如我所想,赤唐国在争霸天下的实力集团内所占的席位并不靠前,我那些久居深宫的皇族亲友处境堪忧。
记得以往看小说、电视时我总是很羡慕养尊处优的公主,被人宠着、捧着,全然忽视了她们万丈荣耀背后需要随时为国为民为皇族权欲而牺牲的沉重责任。
(昨日电脑中病毒死机重装老出问题,都看不了好文章,只好与人玩写诗,呵呵,今日多传两章当是补过吧。偶最近不太走运,不是做错事被罚重新做,耽误时间,就是电脑死机,晕。希望大家好运。)
[第二卷 如梦:第二十七章 珍珑]
日出东方,天已明。
古痕说,今日的答谢宴,答谢的是神医涯农,而我,却是筵席上最重要的一道菜。是生是死,全看我今日能否破解涯农布下的珍珑棋局。
这便是神医涯农的名号——“千金不换”的来历:纵使千金献上,也不救不能自救之人。
见他,需机缘;救人,需自救。
涯农救人之前,会给出三道难题,只要有人能够为被救之人解出前两道难题,他便会竭尽全力救活此人。但救活此人之后,需这人自己解开第三道难题,倘若此人按他的要求无法解开,神医涯农便会收回此人的性命,即为千金不换庸人一命。
因此,神医涯农虽久负盛名,然天下间能请到他救活一命的,少之又少,至今也就传说中的两人而已。但这两人三四年前已经仙逝,他们究竟是如何自救一命,传闻颇多,无从考证,便都成了传说。
古痕说,涯农的难题向来不同,即使那两人尚在人世,即使能从他们口中得知当年他们所解的难题,也是枉然。涯农这次带来的三道难题分别是字谜、乐谜和棋谜。前两道虽有难度却并不精深,因此,他解来并不觉费力。但第三道棋谜只怕深奥无比,他曾与涯农对弈五局,无一局能赢,而他一向自负精通棋道。
因此,他从没认为我能破解涯农带来的棋谜——珍珑棋局。但他说,只要我非一心求死,他即便倾尽全力,不择手段,也要令涯农留我一命。
此刻,我心中既感激他的话,也暗笑他的话,我须让他知道,我若要求死,无人能阻挡,而我若要求生,也无需他代劳。何况他所谓不择手段的代劳,听来也让人心寒。而且正如涯农所说,他不救不能自救之人,我也并不想做一个不能自救之人。
人的心,总是很复杂的。古龙曾说过,人性的变幻以及深邃,永远无法言说。人如果能够了解了“自己”,就是拥有了永恒的真理。前一刻,我还在思量生有何欢,后一刻我却又在求生中挣扎。记得我上高中那时住校,某一天下课回去,隔壁宿舍死了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女生,听同学说,她是喝老鼠药死的,可她的尸体倒在宿舍的门口。她们告诉我,她一定是喝药之后感到后悔,想出门呼救,否则她一定会死在自己的床上。
当时听来,我只觉得那是她们的一种大胆推测而已,求死之人万念俱灰,怎会瞬息间又生出对生的渴望来?可今日,我却对她们当年的话深信不疑。人心,人性本就是变幻莫测的。昨日我尚自悲境况,生有何用,今日却又渴望生的精彩与绚烂。
我不知道是不是昨夜古痕的话敲醒了我沉睡的斗志,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愿意为青冥而活,为责任而活。但我知道,我不能为了自己眼前的些许困境,些许挫折而死,也不能因一个本就无辜的小生命而死,将所有求死的罪孽强加在这个无辜的生命之上。不论怎样,这个生命总是长在我的身体里的,是我的孩子。即使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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