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钟意疑惑扬眉,张口欲问时,那人闪电般出手,飞快按住了钟意的脚踝,然后“咔嚓”一声,把扭到的骨头给正了回来。
钟意哪里见过如此阵仗,两辈子加起来,她还是第一回被陌生男人摸到脚踝,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却被对面人嫌麻烦般捂住了嘴。
这一捂,不仅是被捂的钟意瑟瑟发抖着不敢出声了,连捂人的陌生男子都后知后觉地愣住了。
然后钟意便战战兢兢地看着那人松开手,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手心看了半晌,再又抬头望了望钟意,又出人意料地举起手重新捂住,再又放下……紧接着,那眉头便深深拧了起来。
等那人面带不虞地从怀中掏了帕子扔过来时,钟情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竟是紧张到被吓哭了。
一摸脸上一手的水,钟意羞悔交加,自己胡乱抹了把脸,连被扔到手边的帕子都没动,转身就想一瘸一拐地走人了。
孰料那人却赶在她之前也抬腿要走,二人又撞个正着,那人等了半天,见钟意没有从自己怀里出来的意思,闲闲地伸出一只手推开钟意,直把钟意推到了一尺以外的地方,然后挑了挑眉,冷淡地提醒道:“看路。”
钟意又急又恼,霎时更想哭了。
那人才不看钟意羞惭交加的脸,抬腿快走了几步,却又突然回过头来,略显不耐地轻啧了声,对着尚站在原地生闷气的钟意低低道:“哭有什么用?谁欺负了你,欺负回去就是。”
钟意怔怔回头,那人却已转身走远,只留了个挺拔的背影。
鬼使神差的,钟意低下身,把方才留在地上的帕子重新捡了起来。
其上明晃晃的那个“燕”字,让钟意错愕之后,也霎时打消了那份本就不该有的莫名心思。
燕平王世子是何等身份,钟意心知,这又是一个自己沾上去都污了人家名儿的“云”。
林氏一直想与燕平王府搭上关系,骆琲被她逼着日日向佳蕙郡主献殷勤,这还是承恩侯府的世子爷呢,对人家来说尚且不值一提,就更别提钟意这么个“污泥”了。
钟意深知,只要自己把这汗巾帕子拿给林氏看,对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给自己提供“偶遇”的机会,但……钟意心里却不大愿意。
听闻燕平王妃看上了余姚杨家的四姑娘,余姚乃江南文气所聚之地,杨阁老又是两朝帝师,他家的小姐,想必是个容颜脱俗、才情出众的好姑娘。
又哪里是钟意这样空有皮囊的庸脂俗粉可比。
钟意希望给予过自己善意的那人能一如既往地继续他的善良,他理应有个温柔贤淑的妻子、合美安乐的家庭、乖巧懂事的子女……而钟意,只想静静远观,不欲叨扰。
然而半年过后,时过境迁,沧海桑田,被逼上绝路时,钟意终还是违背了自己许下的诺言,从箱底翻出了这汗巾帕子,开始了自己居心叵测的“示好”之路。
好在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自己许过的诺,向来没几个真能做到的,不与人为妾是一个,不去打扰人家也是一个。钟意苦笑着想:事到如今,再说旁的皆是枉然,只希望到最后,只为自己而活这句,不再轻易违背了。
不要不痛,不受不欠,不期不失,这一世,只为自己而活,再不管他人悲欢喜乐。
后背突然火急火燎地灼痛了起来,像极了前世三十大板打下后的撕裂剧痛,钟意顶着那份疼,缓缓地挺直了腰背,对着林氏巧笑倩兮道:“阿意欲为舅母分忧,只是放手一搏的话,若能被抬给燕平王世子殿下做妾,或可要比定西侯府那位,于表哥的仕途更有利些。”
林氏悚然一惊,脱口而出道:“阿琲都与你说了?”
骆琲能与钟意说什么呢?
钟意听得一怔,疑惑抬眼,满是不解地望向林氏。
林氏神色一凛,犹豫了片刻,狠狠心一挥手,把屋里的丫鬟全撵了出去,拉了钟意的手,神色凝重叮嘱道:“阿意,此番事关重大,除了你,舅母也实在没有可值得托付信任的人了。”
钟意立刻配合地在自己惶惑不解的眼神里加了分受宠若惊的喜色。
林氏微微舒了口气,沉吟片刻,如此对钟意道:“月前佳蕙郡主与康敏公主相约在三月三这日去公主庙里拜祭,康敏公主因与你阿琲表哥相熟,特邀了你阿琲表哥沿途护送,康敏公主盛情难却,你阿琲表哥便特意推了太学里的事情空了今日出来,谁成想,昨个儿入夜后,宫门落了匙了,佳蕙郡主都还没从宫里出来。”
“今早更是让人带了个口信到府里,说是已经与自己父兄约好了,不必再劳烦你阿琲表哥了。”
林氏这话,钟意听听也就罢了,将其中给骆琲和承恩侯府脸上贴金的水分榨去,大意不过是林氏汲汲营营折腾了月余,最后却因佳蕙郡主临时一个主意,全作了无用功。
佳蕙郡主如此不给骆琲和承恩侯府颜面,林氏好梦碎了八九,许是知道妄想难成,如今提起佳蕙郡主,语气里都不免带了三分轻视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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