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晨起时,嬿婉头痛欲裂。
她才微微蹙眉,就有一双温暖的手慢条斯理地替她按摩头上的穴位。
嬿婉骤然睁开眼,直视上一双带着点儿红血丝的眼睛:“进忠——”
嬿婉有些迟疑,昨日青蕙与她的梦相互印证,让她确信了那是她的前世,知道了自己死后永琰和璟妘是如何努力扳倒愉妃替自己报仇,知晓璟妘郁结于心而早逝,知道进忠真切地死在自己面前一回。
她一半是借酒浇愁,一半是借酒装疯,好将旧事全都讲予进忠听——这是她前世的亏欠,也是她在他面前唯一的秘密。
错过昨日的情绪喷涌而出的时候,她不晓得自己将来还会不会有勇气对他言说。
进忠枯坐了一夜,眼下已经有浅浅的青黛之色。
见嬿婉彻底清醒来,他轻手轻脚地将人扶起,又把醒酒汤喂到她樱红的唇边:“令主儿酒劲儿还没过,今日只怕要头疼。”
嬿婉心中有千百句话想问,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一勺一勺地咽了下去。
等进忠折了帕子替她拭去唇边溢出的一点儿汤水时,嬿婉抓住了他的手:“进忠,你没有什么话想问我么?”
“自然是有的。”他想了想,忍不住牙疼道,“令主儿,您选中我,就是因为梦里的那个进忠么?”
那他到底是沾了那位的光?还是做了自己的替身?
嬿婉有些发懵。
他,他,他,重点是这个吗?
嬿婉拉着他的领子,咬牙道:“你就问这个!横竖都是你,你还要醋自己不成吗?”
她艰难做好了的心理建设,准备直面他前世的死亡问题,结果他就问这个?
进忠见她神色松快些了,脸上就带了笑意:“令主儿心头装的是谁,再没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儿了。奴才不问这个还能问什么?”
嬿婉轻声道:“进忠,那时是我糊涂了。”
“你走的时候,是怨我恨我的。”
你不得好死!我变成了鬼也不会放过你!
他话里淬了毒一般的恨意,她如何会轻易忘怀?
她几乎不敢看他。
进忠却捧起她的脸,声音如打得松松软软又晒足了太阳的棉花被一般温暖而柔和:“令主儿,奴才若有话要留给您,也只会说‘令主儿,往后的路没了奴才,您要自己保护好自己’。”
一颗大大的泪珠从嬿婉秋水一般的眼眸中落下,滴答落在进忠的手上,落得他整颗心都要碎了去:“令主儿——”
进忠更软了声气儿,温声哄道:“令主儿,哪里能是您的错,你可千万别挂在心上。奴才昨夜细细想,您如今回头看,也会觉得从杀我开始,事情就脱离了正常的轨迹,不是么?”
“您离奇地非要杀我,灭口澜翠和赵九霄,杀春婵,将可信之人一同除去。而支持您的太后与和敬公主突如其来地一致舍弃了您,转而去护着乌拉那拉氏。”
太后素来不喜乌拉那拉氏当皇后,突然转了性又是在皇帝面前替乌拉那拉氏说话,又是照顾十二阿哥,她图什么呢?
十二阿哥的确是爱新觉罗和乌拉那拉唯一的血脉不假,但和太后一个钮祜禄氏有什么关系?能劳动太后这样费心竭力的去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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