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祥越来越木然,他感到自己已经变成了一具直立的木偶,浑身都硬邦邦的,一动不动。
“陈老板,你受惊了,请回吧。”
毕敬笑着挥手,有人推着陈宝祥向外走。
到了街上,天色微亮,不知哪一家的公鸡先一步叫起来,打破了济南城的万家沉寂。
冷风一吹,陈宝祥的脑子就动起来。
“那么一大笔黄金,冯爷监守自盗,也有可能。毕恭做事张扬,宴请日本人的事还没开始,已经宣扬得满城皆知。冯爷隐忍狡诈,暗里布局,杀毕恭,劫黄金——他有这么大胆量吗?”
在陈宝祥看来,冯爷见利忘义,有奶便是娘,为了金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冯爷从后面赶上来,一溜小跑,气喘吁吁。
“陈……陈老板,等等,等等,咱借一步说话!”
两人到了旁边巷子里,一家包子铺刚亮灯,第一锅包子还没蒸熟。
冯爷牵着陈宝祥的手,在角落里坐下。
“毕二爷话里有话,明摆着不相信我。陈老板,昨晚咱一直在一块儿,就没分开过,对不对?”
“是啊,从这里回米饭铺,没分开过。”
“唉,这次也是邪门了,金子、箱子、你们全家的寄身之地……都是毕大爷一手安排,偏偏他把命丢了,一盆脏水全都扣到我头上,你说冤不冤?”
陈宝祥没法接话,如果他是毕敬,也会怀疑冯爷做了手脚。
冯爷压低声音,咬着陈宝祥的耳朵说:“毕二爷怀疑是八方面军下的手,我觉得也是。这批黄金就是人家的,白白丢在济南,谁也咽不下这口气。自古财帛要人命,朱啸天死了,毕大爷死了,金子也没了。我他妈的倒了血霉,就不该跟朱啸天扯上,损失了那么多人……你知道吗?朱啸天借兵,只是声东击西的一计,那些人全都死——”
冯爷说漏了嘴,猛地停下。
“冯爷,如果毕二爷不追究,这事就翻篇了,对吧?”
冯爷急得揪头发:“翻不了,翻不了篇啊!他刚刚让我继续追查,看铭新池的客人里面,有没有陌生人谈论此事。只要有线索,马上向他报告。他说了,游沧海在泺源公馆里关着,八方面军一直没有动静,但内线传来消息,说李擎天已经到了济南半个月。”
陈宝祥并不吃惊,他见过燕云十八骑的人,八方面军一直在济南城活动,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陈老板,你知道吗?南方军总参谋部高官给李擎天的评价是‘智近于妖’,日本军部对李擎天也非常忌惮,北平那边曾经发出沿海七省通缉令,只要抓到李擎天,马上装船,押送至东京,任何人不能跟她交谈,不然就会出大乱子。”
包子出笼,热气腾腾地端上来。
陈宝祥站了半晚上,早就饿了,拿起包子就吃。
冯爷长叹一声,不动筷子。
“陈老板,真羡慕你,能吃能睡,天塌下来都不怕。跟你相比,我就是个天生操心受累的命。”
陈宝祥苦笑起来:“事情再多再难,也得吃饱了再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我也发愁,街坊四邻知道我是日本人的狗腿子,以后孩子娶媳妇都成了麻烦事。”
冯爷一拍桌子:“他妈的,狗腿子怎么了?济南现在是乱世,日本人给我钱花,给我饭吃,我就乐意当狗腿子。韩长官吹得天花乱坠,鬼子一来,跑得比谁都快。我想给他当狗腿子,他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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