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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1页)

这天,茉莉陪徐大夫在幽静的花园小路上散步。飒飒的秋风吹来,枯黄的法桐叶子飘然而下。徐大夫呆呆地盯着飘落的黄叶,眼圈慢慢红了。茉莉挽住她的胳膊轻声安慰道:“大姐,没有过不去的坎儿,你要放宽心啊!子阳还小,为了子阳你也不能放弃啊!”徐大夫美丽的眼睛蓄满了泪水,悲戚地笑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我何尝不想好好活下去,可我的病我自己知道,你别忘了,我也是医生。虽然康明没有告诉我,我也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说完,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茉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自己温暖的手握住了徐大夫冰凉的手指。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茉莉花香(31)

隆冬临近,徐大夫的病日渐沉重,茉莉更加精心地照顾她,可温婉的徐大夫却变得越来越暴戾。她经常无缘无故地大发脾气,弄得大家无所适从。当第一次寒流来临的时候,她终于病倒了,需要卧床休息。这下,茉莉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每天晚上躺在床上,都像被人一棍子打蒙一样,瞬间便沉入梦乡。就连每晚都来入梦的安伟,这些天也没有来打扰她。

这天晚上,茉莉在迷迷糊糊中醒来,起身去卫生间。奇怪,卫生间的门被反锁上了?康明和徐大夫的卧室里有一个小卫生间,这个卫生间他们夫妻根本不用。茉莉试着推了推,门锁得很紧,里面似乎还传来了低低的啜泣声……“不会是徐大夫一时想不开,要……”想到这里,茉莉猛然打了个激灵,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她一边轻轻拍门,一边焦急地呼喊:“大姐!徐大姐!”

门被轻轻打开了,卫生间里的人不是徐曼丽,而是康明。茉莉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说:“是你啊,康主任,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徐大姐……”她欲言又止。

康明的两眼红红的,脸上还有残存的泪痕,很显然是刚刚哭过。他取下毛巾擦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尽量用平静的语调说:“曼丽的肺癌已经到了晚期,我一直不敢告诉她,也不敢让她到医院去。你知道,她是大夫,一住院就什么也瞒不住了。可现在病情恶化,不能再拖了,我想明天就让她住院接受治疗。子阳……就……全拜托你了。”说着,声音颤抖起来。

茉莉见他强抑心中的悲痛,双肩无力地垂下,就像雄健的苍鹰被人打折了翅膀,不由心生怜悯。

她轻轻抓住他的胳膊,低声劝慰道:“康主任,你要坚强啊!如果连你也倒下了,徐大姐和子阳可怎么办呢?你现在是家里唯一的精神支柱,大姐的病可全指望你呢!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大姐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们要坚信她的病会好起来才行啊!”她一边说,一边轻轻摇撼着他的胳膊……

“子阳您就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望着茉莉真挚的眼睛,康明感激地握了握她的手,转身走出了卫生间。 电子书 分享网站

茉莉花香(32)

徐大夫住院了。

康明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求医问药、照顾病人,熬得两眼通红,人也瘦了一圈,胡子、头发长了,也想不起出去整理。子阳跟着茉莉倒也听话,只是经常吵着要妈妈。茉莉不是打岔糊弄过去,就是告诉她妈妈到外地进修去了。小家伙虽然将信将疑,但也没再继续吵闹。

看康明奔波得如此辛苦,茉莉怕他顶不住,就提出和他一对一天地轮流照顾病人。康明本不想麻烦茉莉,但感觉确实有点吃不消,也就答应了。

茉莉照顾病人十分用心,每天变着花样为徐大夫准备饮食。肺癌病人需要清淡又有营养的食物,肉粥、鱼粥、蛋粥、百合粥、枸杞粥、十谷粥、海参芦笋粥……她每天不重样地熬给徐大夫吃,还配以各种新鲜蔬菜和水果。为了让徐大夫放松心情,她不是给她读好听的故事,就是给她放优美抒情的音乐。长期卧床的病人很容易生褥疮,她坚持用红花酒精给她涂抹受压的部位,帮她按摩手脚。开始时,徐大夫不好意思让她做这些,但到底被她的真诚打动,又心疼丈夫,也就不再拒绝她所做的一切。

随着病情的发展,徐大夫周身都开始疼痛,吞咽食物也发生了困难。她感到死亡离自己越来越近了,就央求茉莉把子阳带来让她瞧瞧。

茉莉找康明商量。康明沉吟了一会儿,毅然说道:“你把孩子带来吧!让她看看孩子,走的时候还能安心些。子阳也要让他了解事情的真相,瞒他也不是长久之计。”

茉莉担心地说:“孩子还小,能接受这样残酷的现实吗?”

康明痛楚又无奈地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听说明天要去看妈妈,子阳高兴得像小雀满屋乱飞。望着孩子纯真的笑脸,茉莉心酸不止,眼泪险些流下来。虽然她也失去了母亲,但毕竟那时已经成年,能理解,也能接受这样的事,可子阳还这么小,失去妈妈让他怎么能接受呢! 。。

茉莉花香(33)

推开病房的门,茉莉还没来得及开口,子阳就像一头欢快的小鹿蹦跳着冲了进去。徐大夫费劲地欠起身子,伸出手想拥抱自己的孩子,可子阳却一下子呆住了——这个女人是谁?她是自己的妈妈吗?

茉莉蹲下身,搂住子阳轻轻说道:“子阳,去,那是妈妈呀!你不是想妈妈了吗?”子阳害怕得后退了一步,转身搂住了茉莉的脖子,他不能相信病床上这个形容枯槁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徐大夫努力挤出一丝微笑,柔声叫道:“阳阳,是妈妈呀!你不认识妈妈了吗?”或许是声音还没有什么改变,子阳慢慢转过了身,但充满疑惑地望着她。

“乖,到妈妈这儿来。”徐大夫继续说道。

子阳犹豫了一下,然后一步一步地挪过去,尽力睁大眼睛盯着她看。妈妈温暖的眼神是那样的熟悉,他咧开小嘴笑了,爬上床,把小脸埋在妈妈的怀里。滚烫的泪水在茉莉和徐大夫的眼窝里不停地打转。怕吓着孩子,她们才强自忍住了。

茉莉掩上门,把这宝贵的独处时光留给了屋内的母子。怕过往的人们发现,她转身面向窗外,假装眺望窗外的风景,却一任泪水在脸上肆意地流淌。这生离死别的场面连她这个外人都无法承受,她不知道康明和子阳将怎样面对这样的境况……

正在她思潮起伏,悲伤难抑的时候,子阳从屋里跑了出来,“阿姨,妈妈叫你去。”到底是孩子,一点不知道妈妈行将离去,还高兴得什么似的。茉莉赶紧回到病房,徐大夫对子阳说:“阳阳,桌子里有好玩的东西,你去那里找找看。妈妈和茉莉阿姨有话说。”子阳听话地跑到桌子那玩去了。

徐大夫拉着茉莉的手,眼睛紧盯着茉莉的眼睛,恳切地说道:“茉莉,大姐知道你是一个心善的孩子,我走后,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们爷俩。你答应大姐要照顾他们,至少要等到他们慢慢淡忘了这件事情,好吗?你能答应大姐吗?……”说着,眼圈红了。

茉莉的眼泪也涌了上来,她用力握了握徐大夫的手,说:“大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他们的。”

徐大夫满意地躺下,不再说什么。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茉莉花香(34)

料理完妻子的后事,康明住进了医院,悲伤加疲劳彻底击垮了这个男人的意志。茉莉现在的工作除了要照顾子阳外,就是每天到医院探望康明。可能是因为打击太大了,这病缠缠绵绵,竟拖了有半个月之久,这几天才渐渐有了些起色。

周日那天,子阳的幼儿园放假,茉莉带子阳到医院看爸爸。她给孩子戴上毛线帽,浑身上下武装整齐,两个人就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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