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渐渐萎顿的父亲,我没再说什么,目的达到,就该收手了。我浑身虚脱靠着窗台,头顶无力地抵在玻璃窗上,口中呼出的水气在玻璃上凝结成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圈,映透着外面的明亮,若隐若现,忽明忽暗……
我妈吃惊地看着我,目光却越来越柔和。她扑过来搂住我:“孩子,是我们不好……你当时怎么没跟妈说呢,啊?你干嘛要这么苦着自己,而且苦了这么多年!”
“不,谁都不能说,对我自己都不能说,连想也不能去想!因为我要忘记,将一切忘得一干二净,只有这样,我才能挨过去。所以,我逼迫自己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一逼,就是十四年……”。
“儿子,儿子……爸对不住你,爸对你关心不够,对你严责太过了……这么说你早就不当她是你妹妹了,所以你才……唉!”父亲怜惜,痛苦又无奈的连声叹息。
“不,”我瘫坐在沙发上,双手抱头,声音痛苦而低沉。
“我不想骗你们。尽管欺骗很容易,欺骗可以让我们都很轻松,但那样很无耻,我不能接受那样的自己……我以前不愿意去想,今天不愿意说出口,那是因为我想逃避,想隐藏……甚至,我想欺骗我自己。但是,我不想也绝不会欺骗你们。既然今天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你们一步步逼我,逼我把心底隐藏的秘密全都抖出来,曝光在你们面前,那就都说出来吧,我躲得实在太累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对小雅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从我第一眼见到小雅的时候开始——呵,你们一定以为我在说疯话,可我说的不是单纯的爱情。那种感情很复杂,我想你们一生可能都不会明白。
我对小雅,也许,真的是老天的安排,它让我一见到小雅就对她有一种很特殊的感情,似乎冥冥之中我早就知道这个小生命将会影像我的一生。
可那么小的孩子能想什么呢,我就拼命地妒忌她吧,妒忌她跟我争夺来自父母的关爱。我喜欢掐她捏她扁她,可我也爱她,非常非常爱她,我也喜欢亲亲她红嫩的小脸蛋儿,看见她不倒娃娃似的小模样,我就打心眼儿里开心。
你们大概能够想象到我小时候三天两头欺负妹妹的时候是一种什么心态了吧?在那个青春还未萌动的年记,我只能将这种复杂、矛盾的情感投注在爱和嫉妒里面,我又想欺负她,又想往死里爱她……
直到,我开始不再懵懂,直到,我的思想发生爆炸性的裂变,我发觉,原来我对小雅的感情竟是那样的复杂,复杂到我至今仍然没有搞清楚弄明白,我只能抓到一个小小的头绪,找啊找啊……一直寻到今天。
你们有过这种感情么?就像对一个人又爱又恨,又想亲近又想疏远;想她是真实的,又想她还不如就是个虚幻好了;想当她是自己今生的伴侣,永远甜蜜的在一起,又想她是自己最亲近的亲人,永远相亲相爱,以礼相待,在大家庭里共度团圆美满……这些,你们感受过么,能体会么,能理解么?
你们不要问我是不是还有记忆,不要问我是不是一直都把她的身份看清……我的童年、少年、青年,我一步一步走过来,度过了这么多个年头,我一直浑浑噩噩,不知身处何处,不知今昔何昔。
我曾经试图割断我的记忆,又曾试图恢复我的记忆;我想认小妹是我的亲小妹,又想在事实上当她根本就是个跟我没有任何亲缘关系的人。我在深深的矛盾和痛苦中独自挣扎,我一次又一次错认了小妹,我在道德和非道德的边缘行走,在事实和臆想的分界线徘徊,在理智与情感的激流中浮沉……
也许,我这么多年来的折磨痛苦根本就是白受了。也许,我根本就生活在自己捏造的一个幻象里,我根本就是在自己折磨自己。也许,我不管走哪条路都是对的,又或者走哪条路都是错的。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选择。想想,随便选选就算了,因为无论走哪条路,我要面对的幸福和惩罚都一样多。也许只要我跳出自己建造的樊篱,我就自由了,我就会得到心的放逐,就不再有烦恼。结局是投身幸福也好,堕落苦海也罢,我都无所谓了。
可是,小雅呢?我的选择对小雅来说公平吗?对她是幸运呢,还是不幸?我慌了头脑,乱了精神。我痛苦,我烦恼。我想不如自己再造一个樊篱吧,钻进去,痛苦的就是我一个人,小雅就可以解脱了!对,小雅解脱了,是最好的办法。可是,我又是懦弱的,无力的,我一次又一次尝试,却一次又一次失败。不管我在哪里徘徊,小雅轻而易举就可以将我拉回来。跟她比起来,我是那么懦弱,那么幼稚。小雅无所畏惧,她要陪我一同承受。我还会继续尝试下去吗?我想会吧,我也不知道……
小雅她是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改变的呢,我真不知道。但我想,自己肯定是罪魁祸首,一定是我的不正常被小雅感受到了,她才会靠过来;因为我的磁场,她才会被吸引;因为一颗小石子不经意投入她的心湖,她才会映起波澜,渐渐的,惊涛拍岸……
你们不要怪她,更不要对我释然。我确实是个混蛋,尽管我也不想,尽管我也内心向善。你们也不要再追问我什么,不要问我记不记得,忘没忘掉;有没有道德,有没有亲情;是在清醒,还是昏睡;明白,抑或不明白……我不能给你们答案,不是我想隐瞒,而是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明白。
你们不要再逼我了,否则会把我逼死的——不,呵,如果什么都可以一死了之,这个世界就真的太平了,就全都是美好了!我现在的难过痛苦根本不能用死来比拟,我真的很难过啊。如果你们知道什么是该做的,如果你们可以为我指点迷津,那就请你们发发善心,念念慈悲吧,救救我,也救救小雅!求求你们了……”
我渐渐失去意识,昏睡过去。醒过来见到的第一个画面就是我爸在呲牙咧嘴地掐按我的人中。
我爸见我直愣愣地瞅他,愕然瞪眼,呆了半晌才回过神儿:哦,这孩子算是醒过来了,正常了!
我妈要送我去医院,我说不用,没那么矫情。
之后,我妈总缠着我说要帮我解解忧,我爸也一直用那种眼神儿勾我,那意思让我自投罗网,乖乖去他办公室交代思想状况,接受他的思想教育。
其实我很不想和他们说那番话,那种在至亲面前深度剖析自己的感觉真的很难熬,我特别不喜欢,从小就不喜欢。
不过,从那以后,老爹老娘对俺可上心多了。老娘三天两头地吵吵着要解决儿子的终身大事,还包干到户,张罗给我分房子配媳妇。
我死活不答应,对乱七八糟接踵而来的麻烦事一律拖着磨蹭着,心想家里有一个可居奇货正在新鲜保质期呢,还能让她肥水流到外人田里?于是天天馋涎欲滴地耷拉着舌头守在小雅卧室门口,一听到里面有什么风吹草动,心里就扑通扑通的,嘴里就呼哧呼哧的。
爸妈一看,完了完了完了……这孩子中邪了,这一门心思的,天天就跟个公狗似的候着,这也不是个事儿啊!这要是控制不住兽性大发的,说不定哪天就做出什么缺德事,可教我们老两口儿的老脸往哪儿搁啊,将来向马克思报完到,转过身可怎么跟弟弟妹妹汇报工作呢!唉,我们都教这混球玩意儿那天晚上的花言巧语给蒙倒了骗晕了,都被他卖到爪哇国去啦!唉,可怜我们二老还乐呵呵地帮这个人贩子数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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