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极了,这个餐馆的法文名字就是‘淡紫色的丝巾’。我可以保证,今晚,你就是这里最漂亮的女主角。”杰森很绅士的将小雅让进餐馆落座。他环顾四周,室内的装潢处处透着古朴和典雅,墙上的油画是从塞纳河畔的古董店里淘来的,酒架是从巴黎的一家拍卖行高价竞拍而得,就连面前的古木桌椅也是就近从澳洲的法国餐馆收购来的,店里的陈设没有一样不拥有上百年历史的沉淀。
餐馆老板是个法国贵族后裔。他在这里娶了华人妻子,因对妻子的爱,便随妇姓,姓蔡,名念若。这个名还是他自己后改的,因为妻子早逝,他便改了名作为念想。
餐馆的名字也是源于他和妻子的一段浪漫的爱情故事,究竟是怎样的一段浪漫,他不说给人听,便没人知晓。常来餐厅的人们经常会看到这个头发半秃的法国佬独自一人坐在夕阳可以照到的角落,手里摩挲着一方淡紫色的丝巾,微闭着眼睛,颤动的嘴唇不停开合念叨着,仿佛在做着虔诚的祈祷,又好像在念着什么人的名字……这一切,他不说,没人知晓。
贵族老头正是杰森母亲的远亲表哥,按中国的习俗,杰森该称他一声“表舅”。可是,杰森每每总是很有礼貌地称他“蔡先生”,只有在他妻子的遗像前,才会称他作“表舅”或者干脆大大咧咧地唤他一声“念若”,这便是贵族老头最幸福的时刻。
杰森看了一眼手表,来得有些早,还没到预约的正点。他和小雅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透过身旁的嵌花玻璃窗,可以远眺斜阳下美丽的新加坡河,河中游船穿梭往来,河畔两岸车流如织。年轻人在河畔徜徉流连,老年人在河边缓步欣赏着河流的风光,带着孩子的妈妈则在附近的广场上陪伴自己的宝贝共度这美好的闲暇时光。
餐馆里稀稀落落坐着几桌客人,大都尚未进正餐,闲适地谈谈说说轻声交流着。
杰森放下菜单,示意侍应稍候,仔细地询问过小雅喜欢什么口味,才逐一点了头盘、汤盘、主菜和甜点,然后想了想又对侍应说:“嗯,我看头盘菜就不要上了……还有,上些果盘当作甜点好了,主菜等等再上。”刚才点菜的时候,他发现小雅睁大了眼睛作吃惊状,这才想起她平时吃东西很少很简单,而且常常喜欢在饭后吃些水果,所以又吩咐侍应调换了菜单。好在不是正式宴席,他们只是定了位子却并没有预约菜品,菜单怎么安排都好说。
小雅茫然应对,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心想你陈医生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出这样的馊主意——这是吃饭还是受罪来了,正襟危坐这一会儿,我都坐累了……还是我哥带我去路边吃大排档的烤肉串好,那肥肥嫩嫩的肉串上薄薄撒一层孜然,再撒一小撮盐沫,自己则靠着哥哥,伸长了双腿晾着小脚丫,那滋味儿,别提多美了……
她耳中聆听着不远处响起的悠扬乐声,渐渐的,也不觉得时间如何难熬了。她甚至感觉到音乐的节奏正混合着自己心脏的律动,起伏着,曳动着,仿佛将她带去很远的地方……
窗外的新加坡渐入暮色,夕阳照在身边古拙斑驳的石壁上,淡淡的红霞映衬着小雅原本白皙的颊面。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听着音乐,谁也不想打搅此刻的美好。
“先生、女士,可以点酒了么?”侍应的提醒打破了他们的静谧时光,探询的目光在他们二人之间交替游移着。他说的是华语,小雅听得懂。
“喜欢喝什么,小雅?”杰森将优先权交给了小雅。
侍应微微躬身面向小雅。
“我……可以给我一杯果汁吗?”小雅抬起双眼,茫然问道。
侍应愣了一下,没听清似的又问:“哦,冰水已经上了,请问您还需要用什么餐前酒?”
小雅这次的反应似乎比刚才快了许多,“没有么,那……给我一杯牛奶好吗,或者,汽水也可以。”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坐在对面的杰森已经红了脸。此时,窘迫已经麻痹了他的动感神经,让他一时做不出恰当的举动来挽回小雅面临的尴尬。他恨自己,为什么这样疏忽大意,为什么在这些细节上没有照顾到小雅,她还是个病人啊。他也替自己感到好笑,他真的没有欺骗小雅,看来自己这打小养成的毛病还真的改不过来,一进法国餐馆就会紧张!
侍应露出奇怪的表情。他又回头瞧瞧杰森,见他坐在那里呆呆的,一动不动,便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对小雅恭敬而礼貌地说道:“您可以在餐前点一杯香槟,或者一小杯西班牙雪莉、基尔酒、马天尼、威士忌加冰都可以……我们这里虽然是法国餐厅,但照顾到国际游客,对餐酒的安排是很随意的。当然,您也可以饮用我们之前上好的冰水,至于果汁,虽然也在法式大餐的餐前饮品中,但我们一般是不做准备的……当然,如果您确实……”
小雅这才知道自己出了洋相,不由得小脸儿绯红,心里暗自气呼呼的:我说不来不来吧,偏要人家来,这下好了……哼,有什么呀,我就是喜欢喝果汁嘛,不就是西餐么,有什么了不起,乱七八糟的规矩还那么多!
“这位小姐已经点过了,你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吗?还有,这位小姐身体有些不适,今天所有的酒品都不要上,一律换成果汁,而且,要鲜榨的——小雅你喜欢喝什么……哦,苹果、凤梨和橙汁,全都上,谢谢。”
杰森冷冷打发走了那个呆头呆脑明显是新来的侍应,这才转过脸对小雅一脸歉意地解释道:“我忘记告诉他们你不喝酒的,是我粗心没有考虑到你还在养病,对不起!”
小雅本来没有想到这一层,经他这么一提醒,自己才想起本来就不该点酒的,想到这里,便开始理直气壮起来,脸上地红霞不知不觉也就褪下了。她扬起小脸儿,喜滋滋地望向窗外的景色,尽管映在她眼中的只是模糊、抽象的一片光景。
海鲜汤盘上来了。小雅嘴里抿着那膏糊状的、粘粘腻腻的、不冷不热的东西,胃里直泛呕。她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不想让陈医生扫兴,所以她命令自己就当它是医院里的贝餐,坚持到底就是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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