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板,刚刚沏的好茶,过来喝一杯。”
毕恭笑眯眯的,又恢复了原先的模样。
陈宝祥坐下,胸口硬邦邦地堵着,喘气都费劲。
“陈老板,我已经跟城里的鲁菜馆子交待过了。每家上两道菜,绝不重样。只要是鲁菜在谱的,都已经齐了。到时候,四张桌子拼起来,来一场‘全鲁宴’,你说怎么样?”
陈宝祥木然地点头,自从他记事起,济南城还没办过“全鲁宴”,也没人真正见识过鲁菜的绝妙滋味。
即便是韩长官,也只单独吃过十几家鲁菜馆子,从未有毕恭这样的大手笔,竟然想出用“全鲁宴”来招待日本友人。
“陈老板,牡丹阁的梅姐又来一次,她要价太高,不放心,先来探探我的底细,生怕我没钱结账。唉,这些烟花柳巷的老鸨啊,都钻到钱眼里去了,一天到晚,就知道钱钱钱!”
陈宝祥喝了杯茶,脑子总算清醒一点了。
“毕大爷,我们明天几点撤出去?”
“上午九点之前离开,晚上九点之后回来,这事就算善始善终了。”
“好,记住了,一定按照毕大爷吩咐,准时走,准时回。”
陈宝祥看看四周,视线落在横幅上。
到时候,炸药包点燃,看戏的日本人就变成了烤山猪,米饭铺也变成烤炉,不管进来多少日本人,都得灰飞烟灭。
万花楼做事,算无遗策。
第二轮炸药包收尾,再次给日本人造成致命打击。
日本人损失惨重,以后践踏济南人的时候,就应该有所收敛了吧?
“陈老板,我二弟去接船越先生了,他让我表示感谢。认识这么久了,他也知道,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
陈宝祥用力抹了把脸,整顿精神,注视着毕恭的脸。
“我还能做什么?”
“不用不用,已经很好了。二弟说,招待完船越先生,一定包一个大大的红包给你。唉,这年头,真正值得托付的人不多了。陈老板,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常来常往,共同发财。”
有人跑进来,向毕恭报告:“都布置好了,兄弟们选择了制高点,全面布控,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开枪,任何人都逃不掉。”
毕恭大笑着,跟着来人走出去。
陈宝祥又喝了一杯茶,晃晃荡荡,走到后院,进了北屋,栽倒在床上。
他万分舍不得,毕竟这屋里的一砖一瓦,都是他和柳月娥胼手砥足置办起来的,沾满了他们的汗水。
今日一旦失去,就永远不在了。
柳月娥进来,笑着坐在炕沿上。
“当家的,刚刚我回来,几家大馆子的人都主动向我打招呼。咱陈家很快就是济南城内有面子的人了,老一辈在天之灵如果知道咱们越混越好了,肯定高兴……”
陈宝祥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嗯了一声,好歹敷衍。
“当家的,刚刚给毕大爷沏茶,他说,日本人也很看重这次宴请,以后到了大观园开饭店,他会带着日本人过去捧场。他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以后前途无量。”
陈宝祥想起万花楼的人,他们都是江湖豪杰,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今时今日,只有抗日,才是华夏唯一出头之路。如果一味地低头顺从,变成亡国奴、狗汉奸,恐怕就是华夏的罪人。
终于,柳月娥发够了感慨,走到外面去擦拭打扫。
陈宝祥觉得浑身冰冷,拉过被子盖上,蜷缩着睡了过去。
他唯一舍不得的,就是顾兰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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