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在数百名围观的人群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妇女。
她穿一套白色的衣服,打扮素静而又漂亮,手里牵着一个四岁的小男孩。
她一步一步走到游国文的尸体前,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摸出一个含着体温的馒头。
蹲下去沾了沾正冒着热气的脑浆血水,然后递给那四岁的男孩。
那孩子看了看毫无表情的母亲,然后当众就咬着殷红而又咸涩的馒头狼吞虎咽起来。
女人没有泪没有悲哀,人们认得,她是游国文的老婆杨秀秀。
那个四岁的小男孩是她的儿子,叫游小冬。
听说肺上有病。
游小冬吃完馒头,沾了满满一嘴血,还在用舌头使劲地舔着嘴唇。
一些女人开始呕吐,开始往回走。
一些胆小的男人也陆续往回走,不忍心看到这幕恶心的场面。
夜幕聚集了阴森向法场涌来。
人们早已散去,只有杨秀秀和游小冬最后离开。
在回家的路上,游小冬用衣袖揩着嘴上残留早已干涸的血迹,向母亲只说了一句体验深刻的话:
“咸,咸酸咸酸的!”
第一批被镇压的反革命分子中,有罗振擂、杨国林、龙尚清等。
死得最豪气的要数龙尚清。
当第一颗子弹击穿他的销骨,第二颗子弹削去他的一只耳朵后。
跪在地下的龙尚清耐不住性子扭过头瞪着牛卵子般的眼质问吴奉民:
“日你妈晓不晓得杀人?敲砂罐打后脑,后脑!狗日的站近点。”
“手抖?抖你妈个Jb!”
柳飞花一把夺过吴奉民手中的七九式,一只手平端。
“啵”的一声碎响,龙尚清的脑壳就成了一颗烂熟的石榴。
没有人收尸,对死者的家属来说或对死者本人来说。
收尸已经没有多大意义和必要。
第二天人们路过这片褐红色山丘时,只看到一架架白森森的骨头和一些碎布。
人们当然明白,这是野狗和鸟鸦的功绩。
正义的枪声苏醒了太平镇封冻的土地,也清醒了人们的头脑。
人们从灵魂深处发出了赞叹:世道真的变了,春天来了!
但,对很多人而言,这只能算是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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