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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眠不醒 12(3)
“照片叫人拿跑了,”我说,“昨天晚上在我送你回家之前,我已经找了。说不定被布罗迪拿去了,布罗迪的事你没有骗我吧?”
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就算过去了,”我说,“你不用再去想它了。不要告诉任何人你到这儿来的事,不管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来的事都别说。连维维安也别告诉。干脆把到这儿来的事忘掉。什么事都由莱利替你解决吧。”
“你不叫——”她刚开口说,马上又停住了;她使劲点了点头,同意我给她出的主意,也许是暗自赞赏刚才她脑子里的一个什么想法。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几乎变成黑色的,像自助食堂里餐盘那么浅。她打定了一个什么主意。“我要回家去了。”她说,就像我们这时正在喝茶似的。
“好吧。”
我没有移动身体。她又向我递了一个媚眼,便向房门走去。她已经把手放在门把手上了,这时我们两人都听见外面有一辆汽车开过来。她望着我,眼睛里出现了两个问号。我耸了耸肩膀。汽车停住了,正好停在这所房子门前。恐惧使她的面孔扭曲了。门外响起了脚步声,门铃响起来。卡门回过头来,从肩膀上盯着我,手使劲攥住门把手;因为害怕样子变得都有些滑稽了。门铃不断地响着。又过了一会儿门铃不响了。一把钥匙在锁孔里转动了一下;卡门一下子从门前跳开,僵立在那里。门嗖地一下打开了。一个人敏捷地走了进来,但马上就站住了。他不出声地盯着我们两个人,神色镇定自若。
长眠不醒 13(1)
进来的是个一身灰装的人。除了脚上锃亮的黑皮鞋同灰色缎子领带上的两颗红钻石(非常像轮盘赌格子上的红方块)以外,从上到下全是灰颜色。他穿的衬衫是灰色的,质地柔软、剪裁合体的法兰绒双排扣西装也是灰色的。看见卡门以后,他摘下灰色的帽子,从帽子底下露出的头发也是灰白的,像用网罗筛过的那样细。他的一双灰白浓密的眉毛不知为什么给人一种?湖气。他的下巴很长,鼻子生着一个钩,一对灰色的沉思的眼睛,因为上眼皮耷拉下来遮住眼角,总是带着一种斜睨的样子。
他很有礼貌地站在那里,一只手摸着背后的门,另一只手拿着灰帽子,轻轻拍打着大腿。他的神情很严峻,不是恶汉的那种粗鲁,而是一个久经风霜的骑师的严酷。但他不是骑师,他是埃迪·马尔斯。
他把身后的门关上,把手插在上装带兜罩的口袋里,大拇指搁在口袋外面,在光线朦胧的屋子里闪着亮。他对卡门笑了笑。他的笑容又亲切又随便。卡门舔着嘴唇凝视着他。她脸上的恐怖神情已经消失了。她也回报给他一个微笑。
“?谅我这么随随便便地就闯进来了,”他说,“门铃似乎没引起你们注意。盖格先生在家吗?”
我开口说:“不在。我们也不知道他到什么地方去了。我们发现门没有关,就进来了。”
他点了点头,用帽檐蹭了蹭自己的长下巴。“你们是盖格的朋友,是吧?”
“通过买书认识的。我们到这儿来是为了找一本书。”
“一本书,啊?”这句话他说得很快、很响亮,而且我还觉得有些刁钻,好像盖格的那些书的事他都知道似的。接着他又看了卡门一眼,耸了耸肩膀。
我向门口迈动脚步。“我们走了。”我说,一面拉住卡门的胳膊。她还在盯着埃迪·马尔斯。她挺喜欢他。
“有什么话要我带吗,如果盖格回来的话?”埃迪·马尔斯很客气地问。
“我们不麻烦你了。”
“太糟糕了。”他说,这句话有另一层含义。当我从他身边走过去开门的时候,他的灰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接着就变得严厉起来。他用很随便的语气说:“这个女孩子愿意走可以走。我要同你谈两句话,当兵的。”
我放开了卡门的胳膊,茫然不解地盯着他。“别耍这套了,”他说,“白费事。我外边车上有两个小伙子,我叫他们做什么都成。”
卡门在我身边发出了一个响声,笔直地跑出门去。她的脚步声飞快地消失在山坡下面。我没有看见她的汽车,她一定把车停在底下了。我刚张口说:“你到底要——”
“唉,别废话了,”埃迪叹了一口气,“这里有点儿不对头。我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你要是想叫自己的肚子挨枪子儿,你就拗着我来吧。”
“好吧,好吧,”我说,“算你有能耐。”
“不到必要的时候我是不会叫人难堪的,当兵的。”他不再打量我了。他在屋子里走了一遭,皱着眉,不再理睬我。我从房子正面一扇窗户的破玻璃里往外看了看。篱笆外面露着一辆汽车的车顶。车的马达还在空转着。
埃迪·马尔斯在书案上发现了那只紫色的大肚玻璃瓶和两只镶着细金边的玻璃±。他先闻了闻玻璃±,又闻了闻大肚瓶,嫌恶地撇了撇嘴。“这个臭流氓。”他用平板的语调骂了一句。
他把几本书·了·,咕哝了一声,转到书案另一边,站在那根带一只照相机镜头的图腾杆前面。他仔细看了看这个器械,最后,目光落在图腾杆前面的地面上。他用脚把那块小地毯挑开,很快地蹲在地上,身体马上绷紧了。他的一只膝盖跪在地上。书案把他的身体挡住,我看不清他在做什么。只听到一声惊叫,他又站了起来。他的一只胳膊飞快地在衣襟下面一摸,一支德国鲁格黑色手枪马上出现在手里。他用长长的棕色的手指攥着这把手枪,既没有对我瞄准,也没有瞄准任何东西。
长眠不醒 13(2)
“血,”他说,“地板上有血,在那块地毯下面。好多血。”
“是吗?”我说,显出一副好奇的样子。
他一歪身坐在书桌后的转椅上,把紫红色的电话机往怀里一钩,鲁格手枪换在左手里。他皱着眉头望着电话机,两条浓密的灰眉毛拧在一起,鹰钩鼻子上肌肉耸成一道深沟。“我看咱们得叫警察来。”他说。
我走过去,踢了踢盖住盖格躺过的地方的那块地毯。“血迹是陈的,”我说,“早已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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