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要我说这温家也真是的,找回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在这种场合把自己之前的养女也推出来见人,演什么鹣鲽情深、鸾凤和鸣呐,这不是搞得两个人都不痛快嘛,神经呐。”
贺风一边喋喋不休乱用自己前不久刚学会的成语想显出自己有几分文化,一边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摇着谢洄年的肩膀,有些兴奋地说:“我去,那个林昭……啊不,应该是温昭,是我们的同班同学吧,你别说还挺漂亮的。”
不过待到现在,最先受不了的还是他自己,在第无数次抱怨温家这场宴会办的实在无聊透顶的时候,谢洄年终于肯分他半个眼神,犀利点评:“自作自受。”
“……”
在和把谢洄年的嘴巴撕碎还是装作没听到之间徘徊了许久,贺风选择第三种折中的办法——到处去逛逛。
喝了太多果酒和茶水,实在是憋得慌,当务之急是去上厕所。
解决完大事洗完手之后,贺风吹着口哨,一边漫无目的地瞎逛,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往外面的方向走,怀里抱着自己的外套,贺风叫了几声,对方显然没听到,于是贺风不再执着,干脆作罢。
很快,又有一道人影从他身后越过,贺风这次倒是叫住了人,林昭转过身,看着他没说话,似乎在用眼神询问有什么事情。
想着这是今天宴会真正的女主角,贺风自认为十分绅士地朝对方伸出手,露出一口明晃晃的大白牙,“你叫温昭是吧,恭喜你啊,找回自己的亲身父母,属于是大仇得报了。你应该记得我吧,我是你的同班同学,这么一想,咱俩还挺有缘的呢。”
伸出去的手半天没有被回握,贺风也不恼,仍旧笑眯眯的,林昭望了眼贺风的脸,又望了一眼他湿漉漉的双手,甚至还在往下滴着水。
用一种无波无澜又略带有一点嫌弃的语气,淡淡地开口,“白痴。”
“……”
贺风手僵在半空中,愣了足足三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骂了,等真正从这巨大的冲击中缓过来的时候对方已经走远了,留下在原地怒气冲冲的自己。
走回去的时候贺风的气还没消,一屁股挨着谢洄年坐下,发现他的目光一直在盯着某处看,于是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只有逐渐浓稠浑厚的夜色。
移回来的时候甚至还有些飘渺和留恋,总之很复杂。
不管三七二十一,贺风开始一顿激烈地输出,“哎我跟你说,难怪温家父母一看起来就更喜欢那个温妙仪呢,这个林昭简直太坏了,他竟然骂我是白痴,我在英国可是测过智力的好不好,Iq值直逼一百四十以上呢,完全是天才啊,到底有没有眼光,非要把小爷我气死她就开心了是吧。”
说到这个,谢洄年倒是有点印象,是当时初中报名的一个益智俱乐部,号称是只招收一些天才学员,为培养天赋型人才制定专门的学习和成长计划。
报名之前会先给每个成员做智力测试,只有达到一百二以上的优秀范围才有资格进入,当时吸引了一大批人前去报名,还有不少人被刷下来了,不过随着后期越来越多的人加入,终于有人意识到不对劲——
这就是个名不副实的诈骗机构,只要给的钱够多,是个人都能进,有的家长为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或者增加孩子的自信心,就会花钱让自己的子女进入,测试智商的量表选值全是虚构的。
最后被家长投诉,没过多久就倒闭了。
当时贺风还不解地哭了很久,因为在里面确实交到了几个还算聊得来的好朋友。
谢洄年只好安慰他是由于优秀的人太少,经营不善、资金无法周转才维持不下去,所以倒闭了。
拙劣无比的借口,贺风倒是想也没想就接受了,也不哭了,甚至为此沾沾自喜起来,毕竟他测出来的Iq值在一百四十以上——时至今日,过了这么多年,贺风该记住的事情一样没记住,没想到这种荒唐的小事情倒是记得一清二楚的。
“真是太过分了,从现在起我不会再跟她说一句话!”
贺风愤愤然个不停,一边无视谢洄年的眼神,把手上的水往他身上擦,一边急速跳转话题,“我刚刚还看见陆早早了,应该是代替陆家前来的吧,不过她好像没看见我,我叫她都没反应。哎,感觉她整个人看上去跟陆家都不搭边,我看陆家那群人也不怎么管她啊。”
“所以呢?”
“什么所以不所以的?”贺风一头雾水。
“所以跟你有什么关系。”谢洄年淡淡警告,“话少些,吵死了。看来当初伯父伯母不该送你进什么益智俱乐部,应该关进废话戒断所。”
“……”贺风吸了下鼻子,把手上所有的水都往谢洄年的大衣上揩干净,“我讨厌你们所有人!从现在起我决定三天之内不跟你说话。”
“那最好是。”
贺风把整个身子转过去,挪到另一边,再也不想跟谢洄年说一句话。
一个人盯着不远处的人群看了几分钟后,又十分没有骨气地转回来,看见谢洄年低垂着眼,长而浓的睫毛很好地遮盖住了一切情绪,骨节分明的手交叉着叠在大腿上,肩膀坍塌下来,显得阔而削瘦——这一般是谢洄年思考时候才会出现的状态。
也就是这种很安静的时刻,贺风才突然发现谢洄年又瘦了些,脸上轮廓硬朗分明得无比清晰,像是有些疲倦。谢洄年的心思太多太沉重,向来不是会外露的人,也不会轻易向任何人表达自己的脆弱,只是这段时间这样的时刻比以往要多很多。
贺风什么也没问,转过眼,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很晚,夜风有些凉,裹着空气里一层寒意,似乎要穿进骨髓里。月光散发一层淡淡的光晕,像是一块质地上乘的玉,沉默地照彻着世间万物。
两人一同上车回家,谢洄年的目光看向窗外,一切景物像走马灯一样飞速掠过去,世间种种,也不过如浮光掠影。
良久,在车子穿过长隧道的一个瞬间,周围一片静谧而无声的黑暗,贺风突然听见谢洄年有些倦怠的声音,像是十分无力。
他说:“我是不是不该回国。”
一句像是自言自语的陈述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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