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炼金矿石大致分为五个工序,第一步就是要把挖出来的金矿原石给砸碎;第二步就是把这些砸碎的矿石用水碓再次碾碎,然后用石磨磨成粉末;第三步把这些金矿石粉末进行淘洗;第四步制团烧结;最后
()一步就是加入铅进行熔炼、吹灰了。
第一步砸金矿原石就是纯纯的靠力气砸,自然是最累最消耗体力的。和他一起砸的十几个人大多都精壮,应该是才被替换上来的。
他边砸目光边暗中圈巡:顾山长那小老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最大的可能就是被安排在第三个步骤上,搅拌淘洗矿石粉。
找了一圈,发现淘洗矿石粉的地方和他所在的地方正好隔着一个大大的熔炉,压根看不到对面。
他换了一个角度继续观察环境,老远看见几个段家的小头目拥簇着一个长衫中年人往这边来。那人年近四十,留着美须,通身儒雅贵气,不像是商人,倒像官家出身。
瞧着面容有些熟悉。
赵凛垂着头细细思索,脑海中突然闪过一张多年前的脸。面前这个中年人不就是像当年因金矿案被斩首的齐宴吗?
当年案发后,朝廷派人来荆州捉拿齐宴的父亲齐州判,最后让他跑了。难道他没跑,实际上是被静王府藏到段家玉矿后面来冶炼金子了?
他神色凝重起来,事情好像越来越复杂了。
那人渐渐走近了,赵凛听见段家的几人在和他汇报这批矿的进度。就在那人要走过他们身边时,他旁边的一人体力不支,朝后仰倒,手上的锤子直接砸在了他腿上,惨叫声在坑洞里回响。
立刻有看守的人拿着皮鞭上来,对着他就是一顿抽,嘴里还骂骂喋喋。几个小头目护着那人后退两步,也跟着骂道:“不长眼的,吓到了齐先生要你好看!”
周围的工友瑟缩躲避,眼中早已经没了常人该有的同情,全是惊惧害怕。
本来断了腿就相当于个废人,下手之人丝毫没有手下留情,直接将人打得鲜血淋漓,只有进的气没了出的气。
齐州判掩住鼻子嫌恶道:“别留在这碍眼,把人丢到狼堆里去!”
几个精兵立刻过来拉人,蜿蜒得血在地下拖出长长的血痕,所到之处众人惊恐避让。
远处突然有人高喊:“还有没有王法了,你们这群散尽天良的畜牲!”
那抑扬顿挫,骂人高昂的语调,赵凛一听便知是顾老头子。
他最后一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鞭子破空声,以及吃痛的呼喊声。那边骚动起来,一阵戳骂和拳打脚踢声响起,赵凛抬头仰望。隔着几个石磨终于看到被人摁在地上抽打,白了头发的顾山长。
他边蜷缩成一团,还要边骂。
赵凛咬牙:这老头,倔脾气就不能收一收吗?在这个破地方和一群黑心包工头讲什么王法和天理!
还是齐州判看不下去了,沉声道:“别打死了,近日进的人少,死太多人,活还要不要干了?”
十三寨和荆州守备军打了许久都没个结果,外头拐来的人近两个月已经少之又少。不然,他们也不至于连个七十岁的老头子都要。
“在下一批人补进来前,尽量别让人死了!”
小头目连连点头,呼和这那边不要打了,继续干
活。
被打得老脸青肿的顾山长这才被拉了起来,继续淘洗矿石粉。
两百号来人,就这样干到亥时一刻才停下,随后被几个头目驱赶着往西边的一个岩石洞里面走。
由于外面冶炼的温度高,岩石洞里半夜也不见冷,地面只铺了一层稻草。两百个人就随意的睡在上面,稻草外一段距离的北边岩体下放着五个恭桶,一股难闻的气味在岩洞里蔓延。
赵凛夹在中间,先被驱赶了进来,找了个离恭桶远点的地方坐着。然而,他刚坐下,就有个比他还高大健硕的壮汉站在他的面前,这壮汉自左眉骨到鼻梁上有一道疤,一只眼珠子外凸,看上去凶神恶煞。伸腿踢了踢他,恶声恶气道:“新来的,滚开,这是老子的地盘!()”
坐在他周围的几人自动散开,往岩石边上缩了缩,其余人都朝这边看。岩洞门口还有段家的人和精兵在那,赵凛不想惹事,顺从的站起来挪了个地方。
那人见赵凛如此识相,越发的嚣张,指着恭桶边上道:你坐那里去!?()?[()”
赵凛实在不明白这些人脑袋怎么想的,都落得如此境地,还有空来欺压自己的工友。他再次好脾气的爬起来,走到恭桶边上坐下。
别说恭桶了,他不到十岁就掏过大粪,从前赵家的十几亩田哪个不是他撒的肥。
很快,所有的人陆陆续续被驱赶进来,顾山长算是最晚进来的那批,也被人挤到岩洞靠恭桶的这边。和赵凛一个左一个右,中间还隔着好几个人,其中有两个是顾家的家仆和马夫。
赵凛微微前倾身子,借着石壁上微弱的火光,正好可以看到顾山长的侧脸。
他右边嘴角有淤痕,本就瘦得脱了形的颧骨处被划伤,闭着眼,眉头蹙得死紧。显然闻不惯那恭桶里发出的阵阵恶臭。
山洞的木门再次被打开,有人抬着两大桶馒头和稀粥进来。用力敲着大铁勺喊:“放饭了,吃完赶紧睡,明日一早谁没起来就等着挨抽吧!”
累急了的工人看到吃的,一窝蜂的涌了过去。前头分馒头的头目一鞭子甩过来:“说过多少次了,你们这群蠢驴,排队听不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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