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鲜少见到这样好看的人,或者说这座山头本来就难有凡人进来,有创世神留下的护着她的气息,几乎是没什么别的人会进来的。
小孩在水镜里哭天喊地说再也不偷吃糖葫芦了,那人似低笑一声,慢慢转过头来。
目光短暂相接的一瞬间,他笑,勾人的眼慢慢弯起,令人不自觉心跳顿缓。
应该是害怕的,尽管他敛着眉眼,顾瑛幼兽般的直觉却在警告她难以言喻的危险,心头被压得发慌。
男人似乎看出她惶恐的警惕,但他并不挑明,只是温和弯眸,低声问她:“他为何被追着打?”
顾瑛愣了一下,答:“因为他前些天还答应过他娘亲,两天只能吃一颗糖。今日出尔反尔,午后偷偷跑去糖人老头那吃了一整串,被他娘当街逮住了。”
“这样算倒是应该的。”
男人不再说话,他们一块低头往下看,挨了一顿打的小孩抽抽嗒嗒缩在角落里抹眼泪,家门口的小黄狗摇着尾巴在他身边转悠,努力想把狗脑袋边蹭蹭他。
顾瑛知道这只狗,前些天上面有徭役,这家屋子的男人被征出去了,临走前给小孩留了条小黄狗,说让他养着看家护院。
等小黄狗长得和他一样高了,他就回来了。
屋子里妇人方才的训斥声犹在耳边还没散完,顾瑛却看见那妇人在屋后悄悄探出半边身子,似是打量落在小孩身上的棍棒份量。
见他委屈哭了一会,又心大的和小黄狗滚做一团,妇人紧皱的眉头松开些,转身时嫌弃嘀咕着什么,脸上又难掩笑意。
顾瑛安静旁观着,勾翘眼尾软软耷下去,难掩羡意。
男人侧头看了她眼,骨节分明的手似动了动,只片刻的功夫,那面花了顾瑛好大力气变出来的水镜登时浮动,如同画卷一般徐徐在她眼前展开,里面是她不曾见过的人间百态。
是更加清晰的喧闹烟火声,人头攒动间的寒暄,酒楼弦乐的鼓点,卖莲蓬的小贩和隔壁做凉粉的大妈闲聊的声音,连妇人手下灶台里的噼啪声都清晰可见,这寂静山头登时融进了好些鲜活热切。
“我跟你说,那胡同巷里的洛家人又在打新媳妇了,我昨天路过看见两个小孙女在墙角哭,这家子人是该遭天谴的。”
“谁说不是呢,好好一闺女嫁过去被蹉跎成那样,跟那边员外家新抬进去的可不一样吗……”
顾瑛清亮瞳仁微缩,专注看着画卷。
过了好些时候,顾瑛才缓过神来,这样厉害的手笔,大概是刚才那个人做的吧。他定过心神想再和他说上几句话时,他却早已消失在了寂静和喧闹之中。
顾瑛站起身来四处张望一番,除了鼻尖还未散尽的雪松冷冽气息,确实什么都没有。
他似乎只有在闲暇的时候才会出现,来的时候从不多话,只静静站在顾瑛身侧同她一块看。
他来时会起风,很清淡的风从脸颊边擦过,山中鸟雀在这一瞬同时寂静,淡淡目光如有实质落在肩头,在她警觉前又不着痕迹收回去,顾瑛就知道,是他来了。
偶尔他身上会有血的味道,纵然如此,他眉目间依旧永远清风霁月,矜贵不沾一丝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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