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昨夜,暴雨倾盆,淮江决堤,混岭旁靠近淮江的数个村子通通被水淹成了一片汪洋。
村中百姓十不存一,老人被子女送上屋顶,幼童被父母放在水桶中顺水飘走,今早混岭城里光河边的洗衣妇就捞起了数十个装孩子的木桶,甚至还有人捞起了好几具顺水飘来的浮尸。
查看灾情的人天不亮就往那几个受灾的村落赶了,但现在还没有人赶回来回报。
顾平安到时。
主管水利的委员长在办公室内来回的踱着步。
但他此时想的却不是如何赈灾补救,而是如何向上级交代,如何寻找顶下所有事的替死鬼。
见到顾平安来后,他眼睛一亮想听听这个刚从国外回来的高材生有什么聪明的想法。
可一听到顾平安主张先救灾然后如实回报的看法之后,委员长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叹了一句年轻人还是太年轻之后,就把顾平安打发去灾区救灾了。
顾平安走时,委员长还在办公室里踱着步和身边的人商量下一步该怎么办。
狂风暴雨吹了一整夜,顾平安到达灾区时天气竟然放晴了,水位退了一半,露出了一些被水吞没的房屋来。
但眼前的景象却只能说是人间地狱,顾平安没见过地狱但料想着如果世间真有地狱的话,也不过是眼前这样的场景了吧。
到处都是被水泡大了的尸体,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乃至于牲畜的。
顾平安到时,这些尸体已经被人从各个地方打捞了出来堆到了一起,如果有亲人来认尸就可以自行领回家安葬,但这些尸体大多一家都葬身在了这场洪水中,一对夫妻托举着一个孩子他们还保持着生前奋力挣扎的姿态,但此时他们的尸体已经被洪水泡的发了白,甚至肿胀了起来都让人看不清原先的面目了。
顾平安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那些村庄回到家中的,后来的他也只能记起自己麻木的指挥着众人焚烧尸体泼洒石灰,麻木看着那一具具肿胀的尸体沉默的登记他们的名姓……
傍晚顾平安回到家中的时候,花园里那棵被折断的桂树已经被连根拔起再不见踪影了,桂树原本的位置只留下了一个还未来得及填的深坑。
那坑黑洞洞的,每一个见过它的人的心头,仿佛都要被它烙下一个洞。
沉重的,幽深的一个洞。
顾平安回家后冲了一个热水澡,便筋疲力尽的倒头睡了。
他又一次的做起了那个被溺毙的梦,然后在噩梦里一次又一次的挣扎,一次又一次的惊醒。
醒来时身旁空无一人,顾平安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回想白日中见到的地狱场景,他近乎自虐般的回想着那些人的名姓,一遍遍的拷问自己。
淮江江堤修缮的文件他经手过吗?那些账目他查看过吗?江堤的拨款经他手转往了何处?几人从中抽成了?真的有一分一毫用在了江堤修缮上吗?……
自那天回来之后,顾平安就发起了高烧。
他大病了三天三夜,顾阙守在他的床边听见他哥哥似乎是烧糊涂了,口中不停的在呢喃着什么,似乎是一堆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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