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我去。”他说。
他们径直穿过曾经是广场外墙的碎砖堆,他的钢铁勇士护卫在佩图拉博身旁,因为他们所见的事物而紧张。
怀言者的军旗在他们摧毁了科尔基斯的地表后,被插在足以立起旗杆的墙缝和尸骨堆中,有些旗帜正在静静燃烧。
用铁链固定在天鹰仪仗立柱上的帝国真理与圣言之书在道路两侧相对而视,正如它们所在的天鹰立杆为了将置于鹰翼背部的厚重书籍正面相对,鹰的头必须各自望向背离的方向。
当他们靠得足够近之后,洛嘉·奥瑞利安的背影变得清晰。怀真言者同样穿着他的全套盔甲。他的盔甲显然也经历过严重的焚烧,外甲焦黑且凹陷,鲜血、烧焦的皮肉与铁甲混在一起,连同所有藏在盔甲之下、在高温下破损的经文刺青,一并铸成熔融的灰黑牢笼。
他安静地单膝跪在一座半倒塌的帝皇石像之前,身旁躺着一具烧焦的枯骨,后者跪伏在地。
即使背对战帅,洛嘉依然轻松地辨认出佩图拉博的脚步。他站起身,撕下头盔,灰烬和碎石在他脚下嘎吱地发出响声。
当他完全转身后,佩图拉博见到奥瑞利安对他面露微笑,而他的泪水正在汩汩流淌,久久不绝。
“抱歉,”洛嘉轻声说,疼痛在他的声音里颤抖,“我无法停止为这片亵渎的土地落泪,我的兄长。”
“你需要做出解释,奥瑞利安,”佩图拉博说,停在广场的边缘,声音如同浸过冰水的炽铁,“奉帝皇之命,以人类帝国战帅的名义,我前来问询伱的屠杀。”
“我已经做出了解释,兄长,这儿发生了叛乱,这儿有异端。”洛嘉说,他的眼睛里闪烁着悲哀的火,“就像我曾经处死的任何一个世界一样。即使这儿是我的母星——它依然沦为了滋生异端的温床。若非我不可斩下自己的首级,这颗星球的总督本应与科尔基斯陪葬。”
他顿了顿,“因此我落在这儿,与我的星球一并受焚烧,作为我对我的惩责。我知晓这是对我失职的轻饶……”
“大远征亦不鼓励滥杀与屠戮,奥瑞利安,”佩图拉博说,直视洛嘉·奥瑞利安的眼睛,“这里有多少人是证据确凿的叛徒?”
“数千。”洛嘉回答。
“你杀了多少人?”
“八十亿五千万。”
“可有屠戮的标准?”
“科尔基斯人人平等。”
“你将如何解释其余死者的死亡?”
“帝皇将评判他们死后的荣辱——”
“但他们死了。”
“经过了我的手。”
“的确如此!”佩图拉博大声道,握紧他手中的战锤,“奥瑞利安。这不是帝皇希望看见的。”
“他们终有一日会死,兄长,终有一日整个科尔基斯都要落入黑暗的末日,那时审判就会到来,惩处所有在审判日之前的罪孽。
“而科尔基斯愿意在今日就献身,如此,末日钟声将更加临近,而他们也不会有额外的机会,犯下未来潜在的恶行——他们死于纯洁而有意义的献身,而不是背叛、疾病、犯罪、亵渎……”
“这不是帝皇希望看见的!”佩图拉博面无表情地说,其下暗藏的愤怒与失望是这位钢铁般的原体身上所罕有的。
洛嘉摇晃了一下,他的状态很虚弱,不难怀疑他的确陪着整个科尔基斯,硬生生挺过了数日的焚烧和毁灭。
如今,怀真言者那僵硬的身躯仅仅被燃烧在双眼里的痛苦意志吊着,凭借某种流淌在血管里的绝望站立,他的双眼睁大,直视佩图拉博,跌跌撞撞地朝着铁之主走来,抓住佩图拉博的一侧手甲。
“父亲果真不想吗?”洛嘉轻声说,他的呼吸声都比他的话语更重。“真的吗?”
“毫无疑问,奥瑞利安!”佩图拉博说,任由洛嘉抓住他的手臂,低下头看他。“你不该如此,既折磨他人,又折磨自己。你要用什么偿还八十亿五千万条忠诚者的生命,奥瑞利安?你将用什么去将它偿清?
“是的,我将告诉你,帝皇不会因此而彻底舍弃你,我将对你说实话,因为你我都知道基因原体的份量。但这不意味着屠杀可以得到帝皇或者我的认可!”
“你认为我在折磨自己吗?”洛嘉问,似乎屏住了一口气。
“是的,”佩图拉博毫不犹豫,“你不该如此,奥瑞利安。看看你手上的血!”
“那的确是我自己的血,”洛嘉说,偏了一偏头,那口气被呼出了。“但我以为你明白,佩图拉博,这不是折磨。”
他的手指抓得更紧,身躯向下滑。
“我感觉——很轻松,兄长。我感觉我又为帝皇做了些什么,我感觉我的痛苦将献给他,这让我——这让我心里好极了。我以为……你明白,我以为你知道我们父亲的灵因痛苦和毁灭而生,兄长。”
“他怎么可能——”
“不要骗我,我向你恳求,”洛嘉说,他的泪水滚过干裂的嘴唇,几乎要将他身体里所有的水分都流干。
“你知道暴君星,你知道我们的父亲将成为它,那时所有人都要从尘俗里经过毁灭到天上去。不要欺骗我,兄长,帝皇一定将这件事告诉给你了,你是祂的战帅,是祂最信任的圣子。你知道祂需要的养料——”
“你在说什么!”佩图拉博的声音在铁盔下震惊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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