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没事。”前桥不知从何说起,抬眼看见成璧身后闪出一个人来,顿时不耐烦起来,皱眉问道:“你不跟着安吉,来我这儿做什么?”
“她们都在赛马,我看你不在,有点担心,就过来看看。”赵熙衡回答得理所当然,让前桥头疼不已:“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我是你妻主吗?你跟着我像话吗?”
赵熙衡因她突然的脾气错愕地勒住缰绳,先是看看她的脸,又往后看看早就跑没影的众人,脾气也上来了:“嘿,我好心为你……”
“罢了,别吵架。郡卿也是好意,既然来了,就一起走吧。”倒是梁穹出言为赵熙衡解围,他行在前桥身侧,观察她的面色,道:“殿下可是骑马疲倦了吗?”
“嗯。”前桥糊弄着应答一声,在农田前驻足,一边放松因仪典僵直的后背,一边观察田间忙活之人。和她所熟悉的社会相似,做整理秸秆等粗活的仍以男子为主,女子有者帮忙出力,有者送来饭食。
几人沉默了一阵,赵熙衡突然指着田间几人道:“我们做个猜吧,猜猜这三人是什么关系。”
前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一位男子正将背后的麦杆放在地上,他身边一名女子在帮他的忙,另一名女子则在盛粥。
“左不过是他妻主和他姊妹,或者是妻主的姊妹。”
赵熙衡笑道:“要我说,这两位女子都是他老婆。”
前桥断然否认:“你当是在兴国吗?”
赵熙衡则信心满满:“那你们随我去问。先说好,若我赢了,该当如何?”
前桥没心思跟他打赌,更没精力处理他那些花花肠子,冷声道:“我不知你赢了如何,若是你输了,就别跟个狗皮膏药一样贴着我。除非我找你,别在我面前晃悠。”
赵熙衡抿了抿嘴,不服输道:“好。输了我听你的,若我赢了,你也要听我的。”他话锋一转,语气微微软下来,“若我赢了,你别再赶我走。我向来和她们玩不到一块去,你是知道的。我跟着安吉又要同她逢场作戏,她也厌烦。总之除了这里,我只能孤身一人,没什么可去之处了。”
梁穹默默看着赵熙衡,心中感叹,他向来自尊心何其强烈,竟也肯为心中之人做出这等垂头丧气说软话之举。可前桥还是不肯买账:“你我终究身份有别,你如果不是郡卿,咱们一块儿玩也没什么,可你已经是她人卿子,纵然你不怕闲话,我也是怕的。”
赵熙衡闻言又有生气的征兆,却没发作出来,只是带着不甘同她对视。梁穹却暗暗垂下眼眸,思绪不知飘去何处。
想起早些年的时候,为了赵熙衡,她也曾这样毫不留情说着伤人的狠话。如今换了个角度看这场景,总觉得狼狈得丢盔弃甲的赵熙衡像是当初的自己。
这种感觉说不上幸灾乐祸,只是知道,她说出来对谁都好。
“这么着吧。”僵持一番,前桥终于打算给赵熙衡一个台阶,只是台阶不大高明:“你若是赢了,我给你两头牛。”
“我要牛做什么?!”赵熙衡带着怒气一夹马腹,顺着“台阶”跑到那三人面前,俯身问道:“喂,快说,你们三个什么关系?”
哪有这么问的?他在逼供吗?前桥立即跟上去,安慰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三个可怜老百姓:“你们别怕,如实回答就好。”
那男性农人抬头看看前桥,又看看她身边一干男子,磕磕巴巴道:“这、这是小民两位妻子……”
“两个妻?”前桥属实被震惊住了,心道他又不是魏放那般的俊秀人物,为何能在女尊国度成为逆后宫玩家?
农人以为她在生气,磕头不迭道:“贵人饶命,小人并非有意败坏风俗,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小人家中只一位老母,农田甚广,无人耕种,都撂了荒。唯有两位妻子多诞子嗣,方有余力事田。”他说着话,两个十岁左右的娃娃背着竹篓过来捡拾种粒,好奇地盯着前桥一行人看。
赵熙衡俯身将一袋银两扔在农人面前,满意道:“我已知晓了,你别怕,这银钱是公主赏的,拿去买两头牛吧。”
那人对赵熙衡千恩万谢,前桥则心情复杂地拍马走开。赵熙衡追上来,涎皮赖脸地管她要银子:“我可一点儿都没藏私,这猜算是白赢了。”
为什么会这样?前桥在心中不断问自己。
以男性为耕作主力而分工配合的小农经济竟然在荆国京畿存在,并滋生了一夫多妻家庭,这是她难以想象的。她有些愤怒,并且清楚地知道这怒火不是来自所谓风俗,而是为着后怕。
这会是某种苗头吗?当荆国奢侈浮夸的上层阶级不思进取,这些人会变成田野中的点点星火,瞬间燃烧起来吗?诱荷难道还为这乌托邦里的女尊政体埋下了颠覆的伏笔?她想干嘛啊?
赵熙衡犹自在耳边说个不停:“你在惊讶?有什么好惊讶的。你没去过兴国,不知我们那里是什么样子。”
“我知道。”她当然知道。
“那你还惊讶什么?”赵熙衡道,“这很正常,或许应该说,这才是正常的形态。想想看,先皇有二十皇卿,却只有圣上和你两个孩子。圣上有七名皇卿,只生育了载宁一个。而你……十六个使奴加上一个庶卿,两年也毫无所出。可若是一位男子有十六个妻妾,你猜两年之后,他会有几个后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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