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近现代交通发达起来,恨之河又被重新引渠入镇,但团城原先的富庶风光却难再现了。
说说现下吧,不大的团城里,七姑八嫂间正流传着这样一个讯息:咱们城里来神仙了!
“那个小神仙呀,可有门道了,你知道东巷老李头家那口子吧?偏头痛的毛病都拖了几年了,那小神仙给她说了几句,嘿!当天就好了!”
阳光虽未和暖,却足够明媚,几个女人凑在一处晾晒着自家的被子。
“哎呦?!那是怎么成的?”
阴了一冬的棉被在女人的拍打下翻飞着点点毛蓄。
“跟你说可别给我传出去啊。”先前的女人压低了声音,又清了清嗓子:“老李家那口子,不是有一副娘家给打的耳坠吗?说是没打磨的金刚石的?”
团城不大,这已不知是第几手的消息。
“知道知道,不是后来丢了一只,剩下一只也要见天戴着吗?跟我说话时恨不得把脸扭歪了。”一人插嘴,神情忿忿,手下的被子被拍得一抖。
“就是那个,小神仙问了她的八字,让她回去把坠子摘了看看……你猜怎么着?到了晚上要犯的时候,竟然没事!偏头疼的毛病就这么好了!”女人快意一笑,众听客惊奇的神情令她欣慰。
“真的假的啊?!这也太奇了!那小神仙长什么样你可见着了?他住在哪啊?”“到底是为什么?”几个问题从几张嘴里倒出。
“咳咳!长什么样嘛,反正听见过的人说活像济公转世……住哪……谁也不知道,听说是从唐城方向来的,他在找一个人,过几日便走。”
“切原来你也没见过啊!”有人失望。
“瞧你这话说的,小神仙哪是咱想见就见着的?得看缘分!不过这次我可知道了,李家媳妇那耳坠子根本不是金刚石的……症因就在这上面!”
“啧啧我就说嘛,好家伙!牛皮吹大了不是,我早就看那坠子邪气……”
几个女人的话题立马又转移在此,说将开去。
暖风熏得人欲醉,一个少年双臂抱在脑后,长长的头发凌乱地披着,双眼向着太阳的方向微微眯缝,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的身下是刚刚竣工的某楼楼顶,他的身侧是呼呼的风声,他的身下是安静的街道,只需一个翻身便会给这安静的小城再添一个话题。
他的衣服已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他头发看来已很久没有梳理,他的脸上东一道西一道脏的要命,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泥痕雪痕风霜痕。
他的衣服看不出颜色是因为洗得太勤了,那人问他衣服这么旧了为什么还在穿,他说因为他只有这一件衣服。
他的头发的确很乱,乱得连麻雀飞过都要多瞅一眼才知道那不是自己的窝,但却没有异味,他只是懒得梳理而已。
他的脸上很脏,仔细看他的五官又很漂亮,尤其是那双眼睛,黑得炫目,因此当那人知道这双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见时,心里总是默默地叹息。
他此时正在暗暗盘算,来到这里已是十五六日,仍然没有那人的消息,看来又要动身了。
不过他很喜欢这个小城,自己不过是跟那个叫李姐的说了一句话,她便带来了一整屉自家蒸的豆沙包,以及几个慕名而来的大婶大娘,想到这他不禁皱了皱眉,又舔了舔嘴角。
我哪里是什么神仙了,不过是些平常注意不到的小事,提点出来罢了,可叹的是那自作聪明的人。
一个婶子愁苦地说家里总是丢钱,特地来问他是不是家里闹了小鬼,其实不过是她家的厨房位置冲了火位,墙壁又年久失修,裂开了缝隙,自然成了“漏财势”。
一个说丈夫做买卖总是赔钱,想看看他的八字到底适合做什么营生,细问之下才知道,她家的格局正是“气流直通财气流空”,正南卧室与北边的卫生间门门相对,想必她的丈夫赔钱的原因便在于此了。
几位大嫂回去时自是千恩万谢。
后来,来桥下寻他的人渐渐多了,也越来越无事生非,有的问他在哪能捡到钱,有的问他买什么号能中足彩。
这落魄少年便是我们的翠生。
自从那日梓柳带来了平安的消息,翠生便悄悄走了。
家里是小鬼作乱,趁着鬼门出现了纰漏流窜出来。从家在阴间甚有威名,被鬼祟盯上也在情理之中,鬼祟本身无甚本事,蹊跷之处在于是谁给它们按了肉身?匿了鬼气?以致混进从家?
师傅们是假意中伏,本想引出幕后黑手,直到发现这群孽畜竟妄图改变从家的龙气格局时才忍不住暴起发难。
除了平安的消息,梓柳还捎来了三个简讯,分别写在三张纸上。
第一封,要琉风他们守在城里注意漏网之“鬼”,长戚亲手画了天眼符让梓柳捎来,这样即使没有天玄院的功夫也可发现鬼祟形迹,再捉他们不难。
第二封,喝了碧麻酒的弟子六感都已恢复,可长戚给翠生传音却毫无收获,料来翠生还未大好,要他速回家,长戚急切的语气跃然纸上。
后面娟秀的小字是藿白添了几笔:碧麻酒不是毒酒,是幻象,若想破之,需从外与内两处着手,先破后立,心中恳切,尚能恢复。
藿白心细,他想到翠生性子本淡泊,这几日内却连遭变故,碧麻酒的幻象便借心魔疯长,以致一直未能恢复,因此一语点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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