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是好难啊……你疼我也不知道,受伤我被蒙在鼓里,”温兮语啜泣了下,转过身来,“我怎么都走不近你——”
她的话音戛然而止。
昏昧的屋内,男人一颗颗解开竖排纽扣,褪去上衣。
窗外的冷白的月光洒进室内,蔓延上他宽阔的脊背,照见上面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伤疤。虽然历经年月颜色稍浅,但是每一条都很长,在影影绰绰的光影下也看得清晰。
挺括的黑色衬衫落在地上,谈隽池背对着她,半屈下膝,身体矮下来,喉音像被沙砾磨过。
“都给你看。”
“……”
“不要走,好不好。”
“你……”
视野一瞬间模糊,温兮语怔然迈出脚步,停在他跟前。她几乎是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
冰凉的指尖毫无阻碍地落在了温热的皮肤上,带起一阵共振的战栗。
粗粝的,起伏的,一道道又浅又长的痕迹逡巡。触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分明是疤痕,之前怎么会误以为是纹身呢。
“小时候父母对我异常严格。总是要我事事都做得完美,不容许有一丝一毫的差错。”谈隽池垂敛着眼,气息很低,很轻,“他们告诫我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不能对任何事物投注太多的感情。”
记忆里父母也很少恩爱,背地里总是不体面的争吵,到了镜头前却是另外一种姿态。他们吵架的时候会用尽伤人的词汇,血液泊泊地从心脏流出,体无完肤。
秦屿深是什么时候进到谈家的,具体谈隽池已经没印象了。起初他以为自己终于不再孤独,终于有人陪伴,可却不知道为何,爸爸妈妈对待他和这个弟弟的态度截然相反。
他们虽然也并不见得对秦屿深有多好,但的的确确,将为数不多的时间和耐心都随手给了他。至少,他们从未对自己那样温声说过话。
那时候谈隽池是有些羡慕的,但他从未因此对这个被收养的弟弟抱有敌意。直到某一天,他无意中听到父亲同另外一个女人打电话,告诉她,他们的儿子,他照顾得很好。
——原来不是养子,而是私生子。父亲与“弟弟”,有血缘关系。
多么荒谬,秦屿深的真实年龄甚至比他更大。然而这还不是最可悲的,最可悲的是,黎婧容对此事一清二楚,待秦屿深却比待他更温柔。
只因为他才是她真正想培养的儿子。
她不爱父亲,所以也就没有恨,即便是面对他不忠的产物,态度也毫无偏颇。
婚姻里透彻心扉的冷漠与寒凉被撕碎了放大给他看,让他清晰意识到,这个所谓名为“家”的地方,其实只是一个没有温度的牢笼。
身为他的父母,只教会他一件事。
克制。
喜要克制,悲要克制,怒要克制,爱要克制,本能也要克制。
他性格中的冷淡漠然来源于日复一日的压抑,那些情绪无处排遣,唯有让它们通通消失,才能让整个体系自洽运行。
记忆里父母说过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不可以。
所有的脆弱,软肋,依赖,人性中消极无用的东西,都不可以有。
头不可以低,脊背不可以弯,做得不好的地方,就用鞭子打他。
情感也许会蒙蔽思维,但是疼痛不会,皮开肉绽的滋味,足够让人刻骨铭心。
初中的时候,谈隽池曾在路边捡回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猫。非常莫名的,他对这只猫感到亲近。为了怕父母发现,他特意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处公寓独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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