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瞬间,他忽然想起自己曾经的队友。末世之后,战斗机出动的损耗太大,除了极远程任务之外,他几乎没有再上天的机会。
他被编入特殊行动队,队员倒还是原来那些,只是从天上飞变成了地下跑,他的副队长有几次苦中作乐,还埋怨过这是待遇降级。
后来,这些人中有死有伤,有的变成丧尸自愿没入人流中,成为茫茫行尸走肉中的其中一员,但大部分,最后的临终意愿都只有一个。
“兄弟。”那特警队长的声音跟傅延的记忆重叠起来:“你给我一枪吧。”
第9章“还记得怎么打靶吧。”
“我仔细一想,反正也治不好,你把我扔上救护车,保不齐我也得咬别人。那些大夫可没有咱们这么好的身手,还是少出去害人了。”
公共频道里,傅延的通道被关闭了,但那位特警队长的还没有。
他的语气很轻,大约是不想给自己留下反悔的余地,所以他说的很急。
耳机里,傅延没有说话。
在外面调度的男人吓了一跳,生怕他想不开,连声劝和了几句,说是医院那边还没有定论,事情倒也不一定到了那么艰难的地步。
可耳机对面的人没出声也没回应,急促的两声呼吸后,耳机似乎被人摘了下来,丢在地上碾碎了,失去了通话信号。
商场里安静了几秒钟,随即一声枪响,连傅延的耳机信号也消失了。
那一声枪响离布防的大门很近,警戒线外围的人同时安静下来,转头看向了枪响的方向。
一楼临街街道是家连锁快餐厅,透明干净的玻璃后面桌椅东倒西歪,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所有人中蔓延着,随之扩散的还有本能的恐慌和不安。
柳若松心里怦怦直跳,他自己也没想到傅延会真的开枪,凭对方的性格,别说是只被传染,只要医生没有断言说这东西不能根治,他甚至能一直“养”着这群东西,直到有盖棺定论的那一天。
他心里乱成一团毛线,既想傅延赶紧出来问个清楚,又怕他现在出来惹上麻烦。
柳若松正犹豫的功夫,他的电话忽然在兜里震了震。他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发现是傅延的短信。
“你先走。”傅延在短信里写道:“离这条街远一点,找个远离人群的地方等我。”
柳若松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听他的安排。他左右看了看,发现暂时没人关注他,于是摘下耳机放在警车上,拢紧了领口,转而从人群中小心地“游”了出去。
柳若松来过s市几次,但傅延来的次数不多,他怕傅延之后找不到他,于是没走远,只开着车绕过了一条街,停在了商业区后街一条已经关门的小吃巷附近。
他落脚后发了条定位给傅延,只是那边没有回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应付那些人。
柳若松耐着性子在原地等了半小时,傅延才匆匆从小巷的另一头转过来。他翻过几道封锁的铁门,走到车边屈指敲了敲车窗。
柳若松连忙按下开锁键,傅延从另一边绕上车,二话不说先扒下了外套,拧开一瓶矿泉水抹掉了上面的脑浆和血。
“其实你的选择也没什么错。”柳若松的语气有些凝重:“你进去这段时间,外面已经快乱套了,先送去医院的那批人出现了暴动,医院那边人手不足,很多人被二次传染。”
“而且,我在外面听着,好像除了这商场之外,还有别的地方也乱起来了。”柳若松叹了口气,说道:“不知道是那些逃出去的轻伤者也变异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所以你……”
柳若松想说所以你也不要有太大心理压力,可傅延这个人,说到底神经硬实主意又正,下定了决心就从不自我怀疑,其实也轮不到他的安慰。
于是柳若松叹了口气,又把这句话咽回去了。
每到这种时候,柳若松总会莫名产生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无力感——凭心而论,傅延是个极好的伴侣,忠诚、平等、尊重,这些在恋爱中最重要的雷区,他别说踩,就连有都没有过。他有主见却不专政,在家时甚至更多听柳若松的意见,除了原则性问题和家国责任之外,几乎是对柳若松予取予求。
抛开不够浪漫这件事之外,他几乎没有什么需要柳若松操心的地方。
人无完人,柳若松自认为应该满足,可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觉得跟傅延之间隔了一层看不见的东西。那东西让他摸不着碰不着对方,明明对方近在眼前,他却好像永远没法留住他一样。
他不需要安慰,不需要扶持,不需要柳若松委屈自己来迁就他,甚至不需要柳若松绞尽脑汁地来照顾他的情绪。
傅延好像一根永远不会损坏的钢筋铁骨,无论是在外头还是在家里,他好像总是没有陷入困局的时候。
柳若松觉得他可靠之余,也难免像今天一样,产生一点“他没有那么需要我”的微妙抽离感。
因为工作性质特殊,傅延注定要把一半精力分给责任,柳若松对此颇为理解,甚至也会引以为傲。柳若松自认自己是个成熟男人,实在不必总揪着那点“自我存在感”纠结个没完。
于是他自己短暂地收拾好情绪,把那些乱七八糟突然冒出来的负面情绪粗暴地打了个包塞进垃圾箱,自然地换了个话题。
“不过你是怎么出来的,那些人没为难你?”柳若松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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