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若林博士微低下头,以更低沉的语气,接著说:「也就是说,正木博士的预言至今天为止,毫无谬差一一实现。从今晨起,你已经完全脱离先前的梦游状态,目前正处於即将恢复昔日记忆的边缘……所以,如你询问护士小姐,我是为了让你能想起自己的名字才特地赶来见你的。」
「让我……想起自己的名字……」
我大叫。突然:心跳急促得几乎喘不过气。会不会……我自己就是那桩怪异事件的真正凶手?若林博士对於我的名字特别紧张小心,岂非就是证据?这样的念头在我脑海刹那闪过……
但是,若林博士静静回答:「不错,只要你想起自己的名字,那么其他一切记忆也能够浮现在你的意识表面,同时应该可以想起支配这个怪异事件的精神科学原理是何等可怕?以及到底是基於何种理由?什么样的动机遂行这一项奇怪的犯罪?事件的魔幻凶手又是什么人?等等真相。因此,帮助你回想这一切,乃是正木博亡赋予我最重大的责任……」
我又因为某种无以言喻的恐怖感而战栗,不自觉坐直身体,大声喊著:「我的名字……是什么……」、
我这么问的瞬间,若林博士却像机械般噤口不语,他那朦胧发光的眼眸凝视著我的眼睛深处,似在探索我内心的某种东西……也像是在暗示某种重大事情……
日後回想起来,当时我一定是被若林博亡以深不可测的计谋所骗。若林博士持续叙述极具科学性又煽情的故事,绝非毫无意义,而是以「我的注意力」对於「我的名字」让我紧张至极点,是一种藉以引导我必须想起这一切的精神刺激方法。所以……当我急於想要问自己名字的同时,他却噤口不语,利用沉默试图引导我的焦躁达到最高点,也就是要让凝固在我脑髓中的过去记忆重现的尖锐刺激。
但是,当时的我并未意识到这样缜密的谋略,单纯地以为若林博士会马上告知我的名字,而一心一意凝视他苍白的嘴唇。
这么一来,注视著我的反应的若林博上彷佛有些失望,轻轻闭上眼,摇头轻叹,不久,又睁开眼,用更冶漠、纤细的声音表示:「不行……我没有什么能够告诉你的。既然你无法记起自己的名字,事情就到此为止,还足必须让你自己很自然地想起来……」
我突然有一种既安心又寂寞的感受。
「……想得起来吗?」
若林博士肯定的回答:「能够、绝对可以!届时你不但会了解我所言不假,同时可以痊愈出院。在法律上以及道德上的权利,亦即你美好的家庭相接受属於这个家庭的一切幸福……从很久以前就已经准备完全。这是因为,让你能够顺利承受这些东西,是我承接正木博士的工作之第二项责任。」
若林博士说到这儿,似乎非常确信地再次以他苍白冰冶的眼瞳凝视著我。我无法抗拒那眼瞳的压力,俛首不语……同时,又觉得怎么想都不像是自己的事情,只像足听著奇妙故事般,内心感到莫名的疲累……
若林博士毫不理会我的心情,轻咳一声,语气一改:「那么……现在我希望开始进行让你想起自己名字的实验。我和正木博士一样……依照顺序让你看与你过去经历有最深刻关系的各种事物,希望藉此实验唤醒你过去的记忆,不知你意下如何?」说著,他双手抓住藤椅扶手,用力伸直身体。
我望著他的脸,颔首示意:随便你,反正我无所谓。
但内心却相当踌躇,不,甚至觉得可笑。
……今天清晨呼唤我的那个六号房的少女,是否也和眼前的若林博士同样认错人呢?把我误认为另一个人,这样热心的呼唤、苛责……,无论经过多久时间、受到何等苛责、我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接下来要给我看所谓我过去的纪念事物,事实上也只是和我毫无关连的陌生人的纪念事物吧!描绘不知潜藏於何处、不知其真正身分的冷血凶恶的精神病患……极其怪奇残虐的犯罪纪念事物。让我看这样的东西,岂非是刻意苛责我一定要想起自己根本不知的过去经历
在无止尽的想像中,我不由自主地缩著头,惶恐不已。
若林博士保持著学者风范和谦虚,静静向我点头致意後,从藤椅站起身。他背後的房门突然打开,一位身材矮小的男人迫不及待的大步走入房内。
矮小男人理著约五分的平头,蓄八字胡,穿白色圆领上衣、黑长裤,脚上穿著用旧皮鞋剪成的拖鞋,左右手各提著黑色手提包和微脏的摺叠椅。随後进入的护士在房间中央放置一个冒著热气的圆钵之後,矮小男人立刻快速打开摺叠椅,然後把黑色手提包置於椅旁,打开,一面从手提包内挑出理发剪、梳子之类的东西,一面朝我点头示意,似乎意味著「请坐」……
这时,若林博士也把藤椅拉近床铺的枕边,朝著我眨眼,好像也在说「请坐」。
我心想:是要让我在这里剪头发吗
於是我赤足下床,坐在折叠椅上。
几乎同一时间,八字须的矮小男人拿著一条白布哗一声围住我全身,然後用浸过热水的毛巾缠住我的头,用力按紧,并且回望若林博士:「像上次那样修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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