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斗,不料崔振身子微晃,只退开半步,便即凝住,又拱手道:“萧教主也不必如此客套!”
萧抱珍双眉一凝,干笑道:“好说,好说!”三人衣裳半干,卓南雁和萧抱珍虽破碎几处,但仍见华贵,老何头却是一副舟子打扮,当下崔振先命人接待老何头去别处安歇。
崔振的灼灼目光只在卓南雁身上一扫,便觉他沉浑内敛,决非常人,忙笑道:“这位兄台贵姓,似乎不是太阴教的朋友吧?”他目光犀利,一眼便看出卓南雁修为不俗,决不在萧抱珍之下。卓南雁笑道:“小弟卓南雁,奉太子之命,特来拜会岛主。当日金鲤初会,小弟曾有幸得睹崔兄三招锄奸的风采!”
“卓南雁,原来是天下第一狂生!”崔振双眸一亮,忙拱手道,“失敬,失敬!”听得卓南雁说起自己在金鲤初会上的得意之作,崔振心头大喜,颇有知音之感,至于太子云云,他倒嘶号不放在心上。萧抱珍见他对卓南雁恭敬客套中夹着七分亲热,面色更冷,暗道:“逍遥岛能人不少,这姓卓的小子更是劲敌,老子可不能大意。”
早有逍遥岛弟子牵来了马匹,崔振请卓南雁和萧抱珍上了马,引着二人催马疾行。岛上道路曲折崎岖,形势颇险,不时有持刀的豪客往来巡视。萧抱珍凤目电闪,留意岛上要塞的布置。崔振却毫不在意,带着他们绕过几个弯路,便见道路宽敞许多。
又行了数里,景物渐显清幽,道旁时见轩敞屋阁和奇葩香花,深秀青翠的林木间更有精巧亭阁点染,颇具匠心。三人转入一片竹林,便下了马,只见一围红墙自丛丛秀竹中透出,墙内飞檐高挑,楼阁雅致,一阵琴声自楼内隐隐传出。萧抱珍道:“这琴韵高雅,料来是文岛主的妙技吧?”崔振点头道:“正是。岛主最喜琴之平和中正,常常以琴自适自娱!”
萧抱珍朗声笑道:“王者之香,幽兰独茂。文岛主别来无恙!”原来文岛主弹的正是一曲《幽兰》。相传孔子游历诸国而不为所用,过幽谷时,见有王者之香的兰花与百草为伍,心生感慨而作此曲。萧抱珍听得琴曲,便知文岛主琴中雅意。
琴韵骤然一扬,似在应答萧抱珍的问候,只是曲声依旧清和,听不出丝毫喜怒之意。
才入院内,便见一名宽袍大袖的端丽美妇降阶相迎,淡淡笑道:“教主光临,我这粗鄙野岛当真是蓬荜生辉了。”萧抱珍拱手笑道:“什么粗鄙野岛,蓬莱仙山不过如此!岛主好会享福,真真羡煞人也!”
卓南雁初次看到文岛主这般清逸出尘的人物,暗自称奇:“如此清雅贵妇,却将一群亡命之徒制得服服帖帖,这文岛主当真是个奇人!”
崔振忙将卓南雁也给文岛主引荐了。文岛主听了卓南雁之名,不觉在卓南雁身上扫了几眼,听得卓南雁道明来意,更是凤目一亮,嫣然笑道:“宋、金两国贵客,竟能同舟共济,齐赴敝岛,也是一奇!贵客一路辛苦,敝岛略备薄酒,请吧!”少时酒菜摆上,宾主把酒言欢。崔振则恭恭敬敬地立在一旁。
文岛主的酒宴上菜肴不少,尽是两人从未见过的珍馐海味。萧抱珍喝了几杯酒,不觉逸兴横飞,笑道:“逍遥岛水师骁勇,大金皇帝更是久仰岛主威名,特遣我前来相邀,请岛主共襄义举!眼下我大金伐取江南,正要多多仰仗逍遥岛的众家英雄!”
卓南雁的心顿时一跳,暗道:“金人多数不习水战,逍遥岛群豪却都是海师健儿,更多艨艟车船,完颜亮若得此锐旅相助,岂不如虎添翼?”脸上却不动声色,呵呵冷笑道:“萧教主远道而来,原来便是为了陷害逍遥岛的阖岛英雄!”
“胡说八道!”萧抱珍脸色大变,怒道,“此话从何说起?”卓南雁昂然道:“逆亮残暴无道,穷兵黩武,你让逍遥岛众英雄助纣为虐,已是陷其于不义之地!况且逆亮这奸雄深险难测,逍遥岛为狼前驱,实力大损之后,只怕连立锥之地都会被这奸雄吞了!”他一口一个“逆亮”,说的话却又直指软肋,便连一直在旁相陪的崔振都面上变色,眼中颇有相许之色。
他二人说到正题,针锋相对,不免各逞机锋。文岛主却笑容淡定,始终不置可否。
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辩驳多时,文岛主才淡淡笑道:“萧教主,听说你是契丹人?”萧抱珍微微变色,只得点了点头:“不错,岛主有何指数?”文岛主端起酒杯,道:“你可知我是哪里人?”萧抱珍蹙了蹙眉,笑道:“若以疆域所划,逍遥岛离我大金更近,岛主算来该是我大金英雄。”
“大金英雄?”文岛主眼望酒杯,微微出神,忽地一笑,“呵呵,我乃大宋襄阳人士,去国离乡,远避海岛,算来已有十多年未回故土啦!”笑声中满是寂寞感伤,昂头将那杯酒饮了。萧抱珍顿时面色一僵。
卓南雁却双眸一亮,道:“好啊!文岛主本就是我大宋英雄,眼下故国有难,岛主岂能袖手?”文岛主却冷冷地道:“哼,完颜亮一代奸雄,大宋的狗皇帝赵构残害忠良,却又是什么好货色了?我逍遥岛笑傲世外,宋、金间的虎狼之争,干我甚事?”卓南雁也不由愣在当场,暗道:“这位文岛主跟我师尊倒是一般的脾气。”
“岛主说得是!”萧抱珍双眸闪光,笑道:“江南赵构暗弱无道,岛主何不顺应天意?岛主若不愿出面,便请借给小弟几艘车船,伐取江南之后,一般地也算是岛主大功!”卓南雁双眉一轩,正待言语,文岛主却玉手一摆,悠然笑道:“二位都约我助战,当真让我难办。”秀眉微凝,忽地盈盈立起,笑道,“兹事体大,文某一时难以定夺。二位远来劳顿,不如先在岛上安歇。咱们明日再论!”
萧抱珍面色微变,随即笑道:“说得是!这等大事,岛主自该好生思量一下。嘿嘿,文岛主秒算无双,洞悉天下大势,料来决不会令萧某失望。”文岛主嫣然一笑,不置可否,挥手命崔振带二人下去歇息。
两人各宿一屋,互不相扰,都忙着运功打坐,思索对策。不料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见文岛主遣人来寻,卓南雁渐觉焦躁。直到用了午膳,崔振才过来相请,说道:“岛主在琴室相候,请二位随我来!”
卓南雁和萧抱珍都不解其意,随他穿廊过院,走入一间雅致轩敝的暖阁之中。卓南雁见阁内一尘不染,只有一桌四椅,桌上横放一张古琴,暗道:“这文岛主的琴室倒是简素得紧。”
过了片刻,文岛主款步而来,挥手请他二人落座,自在那张古琴前端坐了。她素手轻抚琴弦,笑道:“萧教主乃是文某旧交,卓少侠却是来自故国,文某不愿伤了和气,不揣冒昧,便布下了涉及琴棋书画的赏心四局。且瞧二位谁能破此四局,若是谁见识稍浅,便请不要再提借船助战之事,即刻离岛。”
萧抱珍涉猎甚杂,闻言面色一喜,随即又皱眉道:“岛主学识渊深,若是我与卓少侠谁都答不出来,却又如何?”文岛主淡淡道:“那便请二位一同离岛!”萧抱珍呵呵一笑道:“得与岛主论道,已是平生幸事!请岛主赐教吧。”
文岛主笑了笑,道:“二位先听听此曲何名?”玉指飞跳,琴声琅琅而作。卓南雁暗自皱眉,心道:“我对这些琴曲可算一窍不通,她净弄这些玩意,老子可是大大不妙。”但听曲韵苍劲阳刚,高扬时如击磬裂石,低回时又似龙吟鹤唳,一股悲昂之气充盈满室,不觉心神微醉,凝神倾听,不安之意反倒渐渐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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