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京?”孙教授双眸一亮,“只是老弟身上刚赢来这几两银子。便买得来马匹,一路吃住,却也应付不来。老夫倒有个进京的好计较,不知老弟愿不愿去?”
卓南雁忙道:“请先生指点!”孙教授的一双老眼又闪亮了几分,道:“眼下本朝最热闹的棋坛盛事将开,万岁爷要在临安办个棋赛,选出四位棋力精湛的高士,入宫陪王伴驾,算为棋待诏!我衢州棋风极盛,晋时王质见仙人弈棋的烂柯山便在我衢州境地,知州刘大人深盼本地高贤能争得这四位棋待诏的一席之地,为本州扬威添彩。为此,刘知州特意筹办了一处棋会,选拔高才。这几日间,刘大人一直和老朽推究棋会之事,老弟若有意参赛,老夫愿意代为引荐!”
“老先生是说,我若能在棋会上得胜,便可以本州棋士的身份顺当进京?”卓南雁眼耀喜色,随即却又摇头道,“不成,小弟进京,刻不容缓,这棋会若是耽搁时日长久,只怕便要误事!”
孙教授道:“哪里会耽搁许久?本州棋会明日便开,原已定好了六位高明棋士参赛,哪知前日忽然间来了一位远途贵客也要入场一战,这便多出了一人。”说着拈着花白胡子“嘿嘿”一笑,“不瞒老弟说,只因多了这位贵客,这棋局便不好安排,偏偏本地高明棋士再无出类拔萃之人,这几日间老朽正自心烦,恰在此时老弟从天而降,岂不是天赐我也吗?老弟若来,恰好凑上八人之数。每日一战,不过三日,便可决出最后的胜者。”
眼见卓南雁兀自蹙眉犹豫,孙教授探过身子,又笑道:“老弟,如今虽是天下太平,但四处盗贼草寇却还不少,你孤身一人上路终究不安稳。若是棋会得胜,便有公差护送,一路畅通无阻,岂不爽快?”卓南雁眼睛一亮,暗道:“不错!我这人朋友不多,仇家不少,草寇蟊贼还好,若是管鉴那等人在路上寻我晦气,我可就得乖乖地任人宰割,还是官军随护,安稳许多!”便问:“那棋会之后,何时启程进京?”
孙教授道:“临安棋会日期将近,本州棋会一罢,转天便由公差护送棋手启程!嘿嘿,南老弟,你在本地夺魁也还罢了,若能在临安棋会折桂,那便能入宫面圣,自此飞黄腾达,前途不可限量啊!”他见卓南雁棋力高明,就硬要请他代本州出战,以求在知州面前多得赏赐,是以一直鼓动唇舌地劝说。
“进宫面圣却不必,我只需见到太子便成!”卓南雁心底暗笑,将一杯热辣辣的酒仰脖子喝了,大笑道,“好!那小弟明日便去会会本地高贤!”
孙教授大喜,跟他喝了几杯热酒,便即结账下楼,引着卓南雁去安排参赛事宜。
第三部 逝水长东 第五节:红颜垂青 乌禄结友
当晚卓南雁便在孙教授的安排下,在府衙驿馆安歇。洗漱已毕,便翻阅孙教授遣人送来的棋谱。他当年在庐山学艺,在棋仙施屠龙处,早已将各路棋谱翻得烂熟于心,这时重温,却觉得没什么意思。
忽然想到当日师尊跟自己提到的补天弈,不由心中一动:“师尊想到的那补天弈,经营中腹,气象宏大,道古人之无,我何不好好推究一番?”便依着当日施屠龙所传的棋路独自钻研,越推衍,越觉滋味无穷。
转过天来,衢州的棋会便在府衙后的花园内展开。花木青葱、别致玲珑的后花园中,欣然赶来的刘知州和众人寒暄已毕,八位棋手便分成四对,在绕园而过的蜿蜒碧水畔分枰对垒。
其时大宋文恬武嬉,当官的首要之急,便是变着法子媚上取宠。这刘知州别无长技,偏偏嗜好围棋,得知皇帝赵构办这棋会选棋待诏,当下绞尽脑汁地投其所好。衢州百姓自古便多好围棋,那名闻天下的樵夫看仙童弈棋的烂柯山便在衢州东南,本地棋士辈出。刘知州施出浑身解数邀来了这几位围棋名家,只盼强中择强,在最终的临安棋会中能有本州棋士折桂露脸。
正是盛夏天气,这花园中却幽静凉爽,树上开谢了的花瓣落满了香径,清风徐来,满园花香醉人。观局的只有刘知州和孙教授两人,余下的衙门公差皆无声肃立,除了偶尔响起的清脆的落子声,便是风吹树叶的飒飒幽响。
跟卓南雁对垒的是个中年文士,年近五旬,算路精准,运思缜密,只是行棋太过求稳,出的棋不免缺少神来之笔。两人起始的几手开局。都走得四平八稳,待摸清对手路数之后,卓南雁便放胆进攻。他行棋不拘俗套,却又落子飞快。对面的文士渐觉吃力,凝眉苦思的工夫越来越久。
刘知州本在一位身材清瘦的白衣棋手背后观弈,听得卓南雁爽快清脆的落子之声,心底好奇,便过来观瞧。他早听孙教授说起卓南雁这棋力惊人的外乡棋客,临局看了几手,果觉大开眼界,脚下生了根似的再不挪步。
父母官在旁观棋,那文士愈加得不自在,卓南雁却毫不在意,照旧妙招迭出。那文士额头汗水频频,竭力腾挪,苦苦支撑。但战到中局,一条大龙被歼,只得拱手称臣。
卓南雁第一个得胜,便绕水漫步,到另外三处棋局前观战。却见这时孙教授和刘知州都站在那白衣棋手身旁,凝目棋局,卓南雁便也悠然踱了过去。
才看了片晌,不由一凛,却见这白衣棋手的棋风颇为华丽灵动,轻盈处如蛱蝶穿花,紧凑处又似龙门激浪。那一枚枚白子在他的运筹下,便似舞动的精灵,点刺飞挂之间,气韵横生,不但盘面占优,棋形也极是优美。
跟白衣棋手对弈的是个棋风凌厉的中年胖子,眼见盘面落后许多,索性孤注一掷地放出最后的胜负手,狂攻白衣棋士右翼的五粒白子。但白棋临危不乱,几步棋下得滴水不漏。倒是那胖子心浮气躁之下,自乱阵脚,出了一记昏着,使自己一条四处挣扎的黑龙再无生路。
白衣棋士右手二指拈着一枚白子,稳稳打在棋枰上,屠龙之势已成。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胖子登时如泄气的灯笼般瘫软在椅上。观战的三人却全是扬眉喝彩,心底均有意犹未尽之感。
直到这时,卓南雁才发现白衣棋士拈棋的手指纤细柔美,犹如两段春葱。他一直站在白衣棋士的身后观棋,心系棋局,浑没在意这白衣棋手什么模样。这时微一错愕间,却见那白衣棋士拱手笑道:“承让了!”声音柔和妩媚,竟是个女子。
卓南雁一愣之间,那白衣女子已转过身来,正和他四目相对。却见她眉目秀雅,容颜端丽,虽是一身磊落男装,却仍透出一股掩不住的纤弱清逸的娟秀。她猝然转身,便跟他挨得极近。卓南雁望见那双湛若秋水的明眸,心下微窘,急忙退开半步。
那女郎的眸子内却有波光一闪,洒然笑道:“这位公子是早就胜了吗?了不得,你可是今日第一胜!”笑声爽朗,殊无半分忸怩之色。卓南雁心底更奇:“天下竟有这等奇女子!”也拱手笑道,“小姐的棋可让在下大开眼界!若非亲见,实不信这样的棋,会是女孩儿家下的!”
“女孩儿便怎地了?”那女郎似嗔似喜地横了他一眼,道,“公子若是不服,咱们下轮倒可较量一番。”卓南雁笑道:“小姐棋力高明,在下真没几分胜算!”这女郎形容纤秀,却性子洒脱。卓南雁也是豪爽之辈,二人初次相见,便即谈笑风生,倒似多年老友一般。
刘知州“呵呵”低笑:“二位都是棋坛奇才,本官愿意给两位引荐一下!”原来这女郎姓沈,乃是江南名气最盛的女棋士,先前孙教授所说的“途经本地的贵客”便是她。
沈姑娘明眸闪烁,笑道:“南公子的大名曾听孙教授说过,如此高才,江湖上却名声不显,真是憾事!”卓南雁暗道:“你若知道我南雁的大名,那才是奇事一桩。”淡淡一笑,正要自我解嘲,沈姑娘却伸出纤纤玉指,抵在唇边,轻笑道:“小声些吧,还有两局未分胜负呢!”
话音才落,却听一道尖细的声音笑道:“眼下还只剩下一局!”
假山下对局的两人中已有一人拂衣而起。这人身子清瘦,四十开外,谈笑间将手中一把折扇“刷”地打开,现出扇子上龙飞凤舞的“入神”二字。
孙教授忙上前引荐,这瘦子居然是称霸本地棋坛多年的棋士贺不疑。贺?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 www.baqu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