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看到大公子,扶疏都想说些什么。但想到夫人,她又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沈昱将信收起,轻笑两声,掩去心中的烦躁。三年前小锦离开后,她的行踪成谜,他多次派人跟随,却没有结果。她的来信,也是没有征兆,有时候一个月一封,有时候三个月一封。信中,她对自己的情况半分不提,只跟他描绘天下各种不同的风貌,偶尔还会给他寄些有趣的物件。
但他的回信,从来是泥牛入海,杳杳无踪。
他吃不透她是什么想法,也想过去找她,可他们当年已经说好,他已经答应了她。
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有时候他想,她也许后悔了,不想再见到他。
她信中口吻,完全把他当好友来相处。
但……无论如何,他都想知道她的情况。
“对了,你跟上来干什么?”沈昱想着自己的事情,冷不丁侧头,看到跟着他走了一路的扶疏,奇怪问道。在他们这样的大家族中,主子走在路上,除非主动过问,路过的侍女侍从小厮,只会侧身等一等,却是不会主动请安的。一般主动过来请安,肯定是有事。
扶疏这才想起自己的事情,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那里来了客人,要大公子过去陪一陪。”
沈昱面上立刻带上了不耐烦的表情,“娘又给我相中了哪家姑娘?”顿一下,他在侍女肩上拍一下,眨眨眼笑,“扶疏,你帮我顶一顶,就说我出门了,没有回来。”说完,他反身就想开溜。
“公子、公子!不是这样的!”扶疏连忙拦住他,急道,“这次夫人真没有看中什么姑娘,就是请公子你去招待客人的。”
“哦?”沈昱好奇,“为什么要我去?”
两人边走边说。沈昱才从扶疏口中得知,这哪里是什么客人呢,算是打秋风的吧。昔日他们还在平州居住,后来战乱,发生了一些意外,沈夫人带着年幼的孩子逃难,在路上,被一家人相救。后来到了邺京,沈夫人还是大家族的夫人,那家路上相救的人家,给了些银两做报酬,便揭过不提。
很多年过去了,那家人过得很贫苦,辗转中来到邺京讨生计。想到昔日的沈夫人,就上门来,名曰拜访,实则是求接济。
沈家这样的大家族,盘根相错,宗亲多了,有些穷亲戚很正常,能帮就帮,并不在乎这点小事。因此当那家人局促不安地上门来,管家一听,就让人来报。沈夫人听到旧日的救命恩人一家上门,她寻思人家救的是自己,只请小辈们陪同似乎显得自己太无情。总是她正无聊着,就让那家人进来,自己亲自接待。
那家人姓钱。来的人是钱婆婆,还有儿子儿媳,并小孙子小六儿。
沈昱“啊”一声,记忆中有这么一段。但那时太小,他印象不是很深。再一听其中似乎真的没有什么姑娘,松了口气。闻言好奇问,“那为什么找我过去陪客?”
扶疏看他一眼,语气有些奇怪,“那个钱公子说啊,他娘救咱们夫人时,他跟你玩得可好了,称兄道弟什么的。他兴致勃勃,问夫人你在不在。正好咱们夫人似乎不太能聊下去,看看时辰到了大公子你回来的时候,就赶紧让我来请你过去了。”
沈昱愣一下,半晌,噗嗤一乐。
他幼时哪有跟谁称兄道弟过啊,那位钱公子,也真是有趣。恐娘是实在没话聊,才把他叫去救场的。
沈昱就好奇地跟去看了。
这家人,在沈昱眼中,就是那种典型的乡下人进城的模样。不过人家似乎并不太紧张,沈昱赶到时,正屋中,他一眼看到他娘神情漫不经心、对面的老婆婆唾沫横飞。他娘离老婆婆坐得很远,心有余悸地看着对面的唾沫喷上天。
“呀,夫人,这就是沈昱吧!这么多年,俺都快认不出来了!”坐在下处,因为娘说得太起劲、自己有些无聊的汉子,看到门外走来的贵公子,立刻热情地扑上去。
按他的想法,大约能抱一起互相拍拍肩、表达下兄弟情之类的。汉子一开始还怕自己做不到,但看那进来小白脸的单薄模样,大冬天还穿着一身春衫在晃,他感觉一个自己,就够对付十个这样的公子哥。心里不屑地嘲笑对方的手无缚鸡之力,他面上亲热地迎了过去。
却在靠近对方两个人的距离时,对方伸出手,拦住他,笑一笑,“钱公子。”
钱某某有些愣神,发现那被他认为文弱不堪用的公子,手臂抬起,就让他无法前行一步了。
他无奈道,“沈昱,你不会忘了我吧?咱们小时候还睡过一个被窝呢。不能你发达了,就忘了旧友啊。”
沈昱不觉哈哈笑。
觉得很是有趣。
什么叫发达了,就忘记旧友?他家可一直这样子啊,谈不上发达。旧友?也谈不上。顶多是认识而已。不过救命恩人嘛,任性一些,可以理解。
“呀,沈公子长得可真好,”沈夫人站起来,正要喊儿子过来见客,旁边一直坐着的老婆婆看着沈昱,“眉清目秀的,跟咱们村里出去念书的那些小子一样。”
沈夫人干笑两声,正要再次开口请儿子来见客,钱婆婆又八卦问,“怎么没见你媳妇啊?我听说你们这样的大家里,长辈说话,媳妇都要站着立规矩的。沈夫人啊,你可不能心软。大家族的主母不好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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