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呀。”季南风一边轻轻拍他的背,一边说,“这么想来,你应该是顶尖厉害的人,生了病还能走到这里,简直就是奇迹中的奇迹。”
燕鸥喜欢被夸,一听到季南风说自己厉害,本来昏昏沉沉的目光又亮起来:“那当然,我必须是最厉害的。”
季南风看他这样,心疼又觉得怜爱不已。他握着那人已经瘦到有些脱相的手,轻轻地摩挲着。
燕鸥跟他聊起了影展该怎么布置,问他最近的朋友圈都发了什么,又支起身来看他画画、修片,看了一会又开始发昏,就躺回床上。
他望着天旋地转的天花板,说:“这里挺好的,就是……太冷清了,没什么人。”
季南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遍帮燕鸥做按摩,再忍受自己心口一阵阵地钝痛。
这段时间里,燕鸥每天都嚷着让季南风给自己读朋友圈,他知道,这人和北极燕鸥一样,是乐于社交的群居动物。他喜欢大自然,但同样也眷恋人间烟火。
他一定是想念他的家人、朋友了。
头疼又开始了,燕鸥紧闭起双眼,冷汗大滴大滴地往外冒。季南风喂他吃了药,但和预料中的一样,不仅已经没有任何镇痛的作用,反而刺激得他又开始呕吐不已。
实际上,燕鸥已经有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他吐出来的基本都是清水,再到后来就是胃部和喉头控制不住地痉挛,似乎要将他最后的一点生气都抢走了去。
实在是扛不住,燕鸥趴在季南风的腿上,生理性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面上却没什么表情——他累得连情绪都没有了,他似乎又看见一抹极光,在天尽头,准备将他的灵魂牵走。
想到这里,他摇了摇头,望着窗外,好半天才有些恍惚地皱起眉,一边深喘着气,一边痛苦地挤出问话来:“鸟呢?不是说已经来了吗……”
正忙着给他做善后的季南风听到这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他不知道该怎么跟燕鸥解释。
十几分钟前,他刚刚在追鸟群里看到,北极燕鸥群在登陆的过程中遭遇了风暴,现在,它们正停留在途中的一座小岛上,等待暴风雨平息。
如果运气好的话,它们可能会延迟到达目的地,但如果风暴影响过大,它们可能会改变航线,放弃登陆斯瓦尔巴群岛。
看着燕鸥痛苦又期待的眼神,季南风实在是没办法把真相说出口,就算不考虑它们改变目的地的可能性,光是再让燕鸥在这种地方等待,都对他来说太残忍、太艰难了。
于是季南风不得不撒下一个弥天大谎。他尽可能保证自己的表情轻松自然,然后对燕鸥说:“我刚刚问了,它们明天就要来了,你先好好休息,闭上眼睛放松歇一会,我帮你盯着,绝对不可能错过的。”
如果是别人,燕鸥绝不可能放心把这么重要的等待全盘交付给别人,但是对方是季南风,他就可以毫无负担地完全信任。
尽管头疼得厉害,但燕鸥还是彻底放下心中的挂念,主动调整起了呼吸。
疼痛,折磨,但是安心了。燕鸥浑浑噩噩,不知道什么时候过了去,又什么时候醒了来。
他觉得这一天真的好长好长,季南风口中的明天来得真的好慢好慢。
他被疼醒了无数次,也吐了无数次,混混沌沌的梦做了一串又一串,那本应该很快就到的北极燕鸥,却还没有到。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疼昏了头了,好像在这短短的一天里,看到了好多次日升日落,他也问过季南风,那人总是回答他:“快了快了,马上就要到了。”
燕鸥会选择无条件地相信季南风,所以每次当他得到这样的回复,他就会又有些失望,但又很安心地躺了回去。
但人的身体是有极限的,即便是燕鸥这样的“奇迹”,在这样漫长的拖延中,也会彻底走向崩溃。
终于,在等待到第五天的时候,燕鸥实在是忍受不了那磨人的疼痛,情绪直接崩溃了。
他咬着牙,把脑袋往枕头下钻,恨不得挤进床缝里去,以缓解这剧烈的疼痛。
季南风见状,就只能把他抱住他,拍他的背,说好听的给他听。
实在是没有别的办法了,身上的药已经不能再吃了,岛上唯一的诊所也根本看不了燕鸥的病,北极燕鸥迟迟不来,他除了每天对燕鸥撒下一个随时会被戳破的谎之外,真的无能为力。
“这一天怎么这么长……老婆……”燕鸥一边颤抖,一边忍不住问道,“我觉得我快等不了了……”
季南风听得实在心碎,一肚子安慰的话说到嘴边,却又只变成了那一句:“快了,快了……”
这天晚上,燕鸥正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醒着,却疼得说不出来话。季南风守在他身边,无奈,还有些绝望。
他隐约感觉,自己或许没法带着燕鸥完成心愿了,他看着灰蒙蒙的天,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敢想要怎么办。
空气里只有柴火不断死亡的声音,清脆的响声让四周显得更加沉闷压抑。
季南风看了眼手机,叹了口气,刚准备起身为燕鸥再烧些热水,就听见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躺在床上几乎放空的燕鸥一下子回了神——这四周荒无人烟,旅店的主人从来不会敲他们的门,这个时候门响起来,会是谁?
他偏过头,看着季南风转身去开门,或许是因为这段时间与世隔绝太过折磨,这一声敲门,居然就让他兴奋得心跳加速,短暂忘记了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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