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李隆业又推门进来。看着喝得一滴不剩的药碗,兀自出神。
江风也好生为难,到底要她喝呢,还是不要她喝呢。
悠然这几日也学乖,见李隆业进来,端着那只碍眼的药碗,下去了。
李隆业上前,伸出右手,江风却一激灵,条件反射地做出了一个向后躲的动作。
该死!这该死的应激反应!
手掌摊开,赫然是一块糖果!他黑着脸出去,就是为了拿这个?
见他只是摊着手不动,江风两只手也相当于没有,又不能让人家王爷就那么端着。
她便伸着头,像小狗一样,直接用嘴去他手上叼,脸上贴着的药膏却弄脏了李隆业的手掌,江风又懊恼自己轻佻,又怕李隆业嫌弃。
李隆业手心微动,酥酥麻麻。反手在她头上轻轻抚摸几下,像极了哄狗的主人。
是人是狗不重要了,那糖是真的甜。
李隆业坐在床侧,问:“外面天气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江风很想说老娘现在的力气只够喝一碗药,但她哪敢违背人家的意愿,便点头说:“在屋子里待得发霉了,很想晒晒日头。”
李隆业见她有兴致,便扶她起来,又叫人给她披了披风,这才出来。
阳光明媚,微风和煦,万物可爱。
江风只走了几步,额头就沁出细密的汗珠。李隆业似乎感受到她的疲累,便让人搬来两个躺椅,江风的那个,铺着厚厚的毯子。
俩人并肩躺着,都不说话。
彼时,碧云冉冉,花深绿浓,飞红万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风竟又睡着了。
女孩脸上仍贴着厚厚的膏药,安乐公主掌她嘴时,手上应该戴了物件,脸上被划了长长的两道口子,因为被水浸泡过,后来便感染了。
虽然也用了药,御医换了好几个,但都不敢保证绝不留下疤痕。
留下疤痕也没什么,她若嫁不出去,便只能跟他了。
但他又想着,若按照她的性子,即使嫁不出去,也不嫁他呢?
他眉头越发拧得紧了。
女孩没有敷药的脸,被太阳晒得红彤彤,沁出细密的汗珠来。他怕晒伤她,便撑起面纱,给她遮太阳。
又连着几日不见李隆业,她脸上有伤,怕唐突太平公主,也不敢去叩拜。
百无聊赖时,李赞送来一堆书,都是些猎奇、鬼怪神话、奇门遁甲之类的。她倒是有了几分兴致,两只手都拿不动书本子,便支在腿上,即使这样,也得需要悠然帮忙翻页。
这样几次,她连书也不想看了。
那一天,李隆业赶着天黑前又来一次,江风却正睡着。
他看着那些书都规规矩矩地放在书架上,便呆了一呆。悠然见状,指了指手,摇摇头。
李隆业也没有叫醒江风,只干坐了一会,转身离开了。
第二日,江母拿了太平公主府的拜帖,来看望江风。
只不过短短两个多月,母女两人却已仿佛如隔世相见。江风的凄惨情形,自是不必细说的。虽然胳膊腿样样都在,却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竟然连女孩最在意的脸,也留了两条疤痕。
江母生生瘦得脱了相,只剩下皮包骨了。
世间若有回头路,江母要重新走的第一步,便是做一个温柔的母亲,而不是信奉那些所谓丛林法则、适者生存的严苛逻辑。第二步,就是纵便千万人反对,也要定了江风和高晦的婚事。
她的女儿,原本应该有一个平顺、安稳、幸福的一生,可如今都被她以爱之名,搞砸了。
她原本是来规劝、安慰江风的,可此时终于再也抑制不住,扶在江风身上,痛哭起来。
而在那个长长的午后,江风第一次听江母讲了那段长长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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