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李重俊造反,皇座上的那位对李旦和太平公主更为忌惮,朝中对这对患难兄妹也弹劾不断,难保李显不会借题发挥。
他原本以为母亲谋略过人,定能破局,却发现她也畏首畏尾束手无策。心中的理智便又被愤怒压下去了,他们母子何时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一个低贱家奴冲撞了堂堂镇国公主府,何须姑姑出面!”李隆业气定神闲地上前一步,向太平公主行礼道:“虽不知这个家奴目的是什么,但私闯姑姑禁宅这一项便是死罪。姑姑也无需为这个东西费心神,直接让人拉去大理寺了事。若问起来,就只说府内侍卫夜间巡逻,此人黑衣蒙面形迹可疑,与侍卫动手时被诛杀。”
“对!我们与安乐对簿公堂!”薛崇简也觉得这个办法简单有效。
李隆业一笑,又道:“姑姑受歹人侵扰,头疾复发,剩下的事情确实得需要国公爷出面打理了。”
薛崇简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李隆业的意思,也觉得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便抬头看他母亲。
太平公主低头不语,半晌才道:“外面的事就按照五郎说的去办吧。可本宫府内无缘无故死了人,也断不能让凶手逃之夭夭,定要把此人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物!”
薛崇简领命退下。
少顷,吉安县主便引宫女上来奉茶,吉安亲自捧盏侍奉太平公主,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显然对公主的喜好十分稔熟。
太平公主拿起茶盏浅啜一口,点头赞道:“吉安的茶艺越发好了。”
吉安语笑嫣然,“我自小长在姑祖母身边,受姑祖母教导。若是做得好了,也是您教得好。”
“吉安这话不妥!”李隆业面带笑容,接下话头。
见众人都疑惑地看他,仍大马金刀地坐着,缓缓道:“若是哪一日犯了大错,难道要怪姑姑教得不好吗?”
吉安脸色难看,强笑着说:“五叔惯会欺侮我们这些笨嘴的。书上说‘孔子弟子三千,贤者七十二’,难道那些没有名堂的、或是犯了罪的人都要把责任推在圣人身上不成?我从小受姑祖母熏陶教育,若学得好了自然离不开姑祖母的提点,可若不成,那也只怪自己愚笨。可是五叔说犯下大错什么的,却令我心中犹疑,不敢领受。”
太平公主笑道:“你自小嘴就伶俐,哪个敢说你嘴笨呢?”
吉安也笑着回道:“姑祖母也取笑我。”
李隆业一边撇茶一边慢悠悠地对吉安道:“这两日得了一副顶好的书字,和吉安颇有些渊源,我便让李赞送到府上了,也算五叔的一点心意。”
吉安面露疑惑,只得起身谢了。
“老五今日这话皮里阳秋,让人摸不着头脑。”巴陵郡王李隆范调侃道。
李隆业摆着手忙不迭道:“四哥千万别打趣我了,我从来都是直来直去,这才见罪于陛下,被父王责罚思过。”
“你别糊弄我!父王和大哥命我务必带你回去,如今已同你胡闹了两日,咱们快拜别姑姑,速速与我下山。”李隆范道。
李隆业往太师椅一靠,捋着广袖耍起无赖:“我鞭伤未愈,大事未竟,恕难从命。”
范、业两兄弟年龄相近,自小交好,所以李隆范也不生气,只似听了天大的奇闻,嗤笑道:“你这样子像鞭伤未愈吗?更不像有‘大事’没完成!”
“我自然有大事!”李隆业一面说一面拿眼瞧江风,女孩见他看过来,立马正襟危坐,一副你又看不坏随便你看的阵式。
众人立马明白,李隆业所谓的大事就是泡妹子罢了。他叹口气,看向沈顾行的眼神就复杂起来,有同情、有不解、有无奈。
同情他有一个强大的情敌,不解他为何不做自己的侄女婿,无奈于这一弟一友都倔得像茅坑里的石头,完全不听他的。
沈顾行起身向太平公主施礼道:“回禀娘娘,江家老太太自凉州到了长安,前几日已遣人送信,要江风回去与家人团聚。谁想我们有幸得娘娘邀请,这才耽误了,但总不好让家中长辈久等,所以今日我便携阿风同娘娘辞行。”
江风也站起来跟着请辞。
太平公主看看李隆业,又看看沈顾行,然后笑道:“本宫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官司,也断没有让人家祖孙不能相见的道理。可阿风这丫头却得我眼缘,你且见你祖母,过几日本宫还派人接你过来,你可愿意?”
堂堂太平公主竟然向一个名不见经传得小丫头频抛橄榄枝,实在让在场之人意外。
那时候,江风不知道,她在长安不长不短的三年岁月,竟有大半居附公主府,并亲见她高楼起,又见她大厦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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