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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部分(第2页)

泪水与微笑不断地争夺主次的那双眼睛,足有一大棵花椰菜那么大。从他那口腔的深窝里,每隔一定时间就吐出一股强烈温暖的气息;而他那颗坚强的心脏总在响亮、有力而健壮地跳动着,产生有节奏的共鸣,像雷一般轰隆轰隆的,使大地、高耸的塔顶,以及更高的洞穴的内壁都为之震颤。

他身穿用新近剥下来的公牛皮做的坎肩,长及膝盖,下摆是宽松的苏格兰式百褶短裙。腰间系着用麦秆和灯心草编织的带子。里面穿的是用肠线潦潦草草缝就的鹿皮紧身裤。胫部裹着染成苔紫色的高地巴尔布里艮皮绑腿,脚蹬低跟镂花皮鞋,是用盐腌过的母牛皮制成的,并系着同一牲畜的气管做的鞋带。他的腰带上垂挂着一串海卵石。每当他那可怕的身躯一摆动,就丁当乱响。在这些卵石上,以粗犷而高超的技艺刻着许许多多古代爱尔兰部族的男女英雄的形象:库楚林、百战之康恩、做过九次人质的奈尔、金克拉的布赖恩、玛拉基大王、阿尔特·麦克默拉、沙恩·奥尼尔、约翰·墨菲神父、欧文·罗、帕特里克·萨斯菲尔德、红发休·奥唐奈、红发吉姆·麦克德莫特、索加斯·尤格翰·奥格罗尼、迈克尔·德怀尔、弗朗西斯·希金斯、亨利·乔伊·莫克拉肯、歌利亚、霍勒斯·惠特利、托马斯·康内夫、佩格·沃芬顿、乡村铁匠、穆恩莱特上尉、杯葛上尉、但丁·阿利吉耶里、克里斯托弗·哥伦布、圣弗尔萨、圣布伦丹、麦克马洪元帅、查理曼、西奥博尔德·沃尔夫·托恩、马加比弟兄之母、最后的莫希干人、卡斯蒂利亚的玫瑰、攻克戈尔韦的人、使蒙特卡洛的赌场主破产了的人、把关者、没做的女人、本杰明·富兰克林、拿破仑·波拿巴、约翰·劳·沙利文、克莉奥佩特拉、我忠实的宝贝儿、尤利乌斯·恺撒、帕拉切尔苏斯、托马斯·利普顿爵士、威廉·退尔、米开朗琪罗·海斯、穆罕默德、拉默穆尔的新娘、隐修士彼得、打包商彼得、黑发罗莎琳、帕特里克·威·莎士比亚、布赖恩·孔子、穆尔塔赫·谷登堡、帕特里西奥·委拉斯开兹、内莫船长、特里斯丹和绮瑟、第一任威尔士亲王、托马斯·库克父子、勇敢的少年兵、爱吻者、迪克·特平、路德维希·贝多芬、金发少女、摇摆的希利、神仆团团员安格斯、多利丘、西德尼步道、霍斯山、瓦伦丁·格雷特雷克斯、亚当与夏娃,阿瑟·韦尔斯利、领袖克罗克、希罗多德、杀掉巨人的杰克、乔答摩·佛陀、戈黛娃夫人、基拉尼的百合、恶毒眼巴洛尔、示巴女王、阿基·内格尔、乔·内格尔、亚历山德罗·伏打、杰里迈亚·奥多诺万·罗萨、堂菲利普·奥沙利文·比尔。他身旁横着一杆用磨尖了的花岗石做成的矛,他脚下卧着一条属于犬类的野兽。它像打呼噜般地喘着气,表明它已沉入了不安宁的睡眠中。这从它嘶哑的嗥叫和痉挛性的动作得到证实。主人不时地抡起用旧石器时代的石头粗糙地做成的大棍子来敲打,以便镇住并抑制它。

于是,特里总算把乔请客的三品脱端来了。好家伙,当我瞧见他拍出一枚金镑的时候,我这双眼睛差点儿瞎了。啊,真格的,多么玲珑的一镑金币。

“还有的是哪,”他说。

“你是从慈善箱里抢来的吧,乔,”我说。

“这是从我的脑门子淌下来的汗水,”乔说,“是那个谨慎的家伙把信息透露给我的。”

“遇到你之前,我看见他啦,”我说,“正沿着皮尔小巷和希腊街闲荡哪。他那大鳕鱼眼连每根鱼肠子都不放过。”

是谁通身披挂着黑色铠甲,穿过迈昌的土地前来?是罗里的儿子奥布卢姆。正是他。罗里的儿子是无所畏惧的。他是个谨慎的人。

“为亲王街的老太婆工作着吧,”“市民”说,“为那份领着津贴的机关报。因在议会里宣过誓而受到拘束。瞧瞧这该死的破报,”他说,“瞧瞧这个”,他说,“《爱尔兰独立日报》,你们看多奇怪,竟然是‘巴涅尔所创办,工人之友’哩。不妨听听这份一切为了爱尔兰的《爱尔兰独立日报》上所登的出生通知和讣告吧,我得谢谢你们。还有结婚启事呢。”

他就开始朗读起来:

“‘埃克塞特市”巴恩菲尔德·新月街的戈登;住在滨海圣安妮之艾弗利的雷德梅因,威廉·T。雷德梅因之妻生一子。’这怎么样呢?‘赖特和弗林特;文森特和吉勒特,罗萨与已故乔治·艾尔弗雷德·吉勒特之女罗莎·玛莉恩,斯托克维尔克列帕姆路一七九号,普莱伍德和里兹代尔,在肯辛顿的圣朱德教堂举行婚礼,主婚人为武斯特副主教、十分可敬的弗雷斯特博士。’呃?讣告:‘住在伦敦白厅小巷的布里斯托;住在斯托克·纽因顿的卡尔,因患胃炎与心脏病;住在切普斯托莫特馆的科克伯恩……’“

“我晓得那家伙,”乔说,“吃过他的苦头。”

“‘科克伯恩·迪穆赛,已故海军大将大卫·迪穆赛的妻子;住在托特纳姆的米勒,享年八十五;住在利物浦坎宁街三十五号的伊莎贝拉·海伦·威尔士于六月十二日去世。’一份民族的报纸怎么会刊登这佯的玩艺儿呢,呃,我的褐色小子?班特里这个假公济私的马丁·墨菲,搞的是什么名堂呢?”

“啊,喔,”乔说着把酒递过来,“感谢天主,他们赶在咱们头里啦。喝吧,‘市民’。”

“好的,”他说,“大老爷。”

“祝你健康,乔,”我说,“也祝大家的健康。”

啊!哦!别聊啦!我就想着喝上一品脱,想得发了霉,我敢对上主发誓,我能听见酒在我的胃囊上嘀嗒。

瞧,当他们快活地将那酒一饮而尽时,天神般的使者转眼到来。这是个英俊少年,灿烂如太阳,跟在他后面踱进来的是位雍容高雅的长者。他手执法典圣卷,伴随而来的是他那位门第无比高贵的夫人,女性中的佼佼者。

小个子阿尔夫·柏根踅进门来,藏在巴尼的小单间里,拼命地笑。喝得烂醉如泥,坐在我没看见的角落一个劲儿地打鼾的,不是别人,正是鲍勃·多兰。我并不晓得在发生什么事。阿尔夫一个劲儿地朝门外指指划划。好家伙,原来是那个该死的老丑角丹尼斯·布林。他趿拉着洗澡穿的拖鞋,腋下夹着两部该死的大书。他老婆——一个倒楣可怜的女人——像鬈毛狗那样迈着碎步,紧赶慢赶地跟在后面。我真怕阿尔夫会笑破肚皮。

“瞧他,”他说,“布林。有人给他寄来了一张写着‘万事休矣’的明信片。于是他就在都柏林走街串巷,一门心思去起……”

接着他笑得弯了腰。

“起什么?”我说。

“起诉,控告他诽谤罪,”他说,“要求赔偿一万镑。”

“胡闹!”我说。

那只该死的杂种狗发现出了什么事,嗥叫得令人毛骨悚然,然而“市民”只朝着它的肋骨踹了一脚。

“不许出声!”他说。

“是谁呀?”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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